立夏这日,苏府后院的蝉鸣格外聒噪。
辰东正在书房核对账册,连宋突然破门而入:"出事了!苏老爷正在前厅与李家人商议婚事,要把凤——要把白小姐许配给李家公子!"
毛笔"啪"地折断在宣纸上,墨汁晕开一片。辰东缓缓抬头,眉间朱砂痣红得刺目:"何时的事?"
"就现在!"连宋急得直扇扇子,"我刚从苏府过来,那李家聘礼都摆满一院子了!"
辰东起身时带翻了茶盏。他大步走向门外,忽又折返,从暗格中取出一卷烫金礼单:"备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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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府正厅,李老爷正捻着八字胡夸耀:"犬子去年中了举人,明年春闱必定金榜题名。这是聘礼单子,苏兄过目。"
白苏九跪坐在屏风后,指尖死死掐进掌心。父亲方才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时的表情,分明已经心动。
"李家贤侄确实才貌双全..."苏老爷捋着胡须沉吟。
忽然,府门外传来一阵骚动。管家慌慌张张跑进来:"老爷!辰、辰公子带着聘礼来了!"
"什么?"苏老爷手中的茶盏差点打翻。
话音未落,辰东已大步踏入厅中。他今日着了身靛蓝织金锦袍,墨发高束,眉间朱砂如血。身后跟着两列青衣小厮,抬着系红绸的箱笼鱼贯而入。
"苏伯父。"辰东行了一礼,目光却越过屏风落在白苏九影影绰绰的身影上,"晚辈特来提亲。"
李老爷拍案而起:"辰东!你这是什么意思?"
辰东看都不看他,径直将烫金礼单呈给苏老爷:"请过目。"
苏老爷展开礼单,手突然抖得厉害:"南海夜明珠十斛...北疆千年雪参二十株...西域葡萄酒...这..."他猛地合上礼单,"贤侄,这些..."
"家父早年行商,略积薄产。"辰东语气平静,"城东茶园、城南绸缎庄、城北当铺,皆在晚辈名下。若苏伯父不嫌,愿作聘礼一并奉上。"
满厅哗然。李老爷脸色铁青:"苏兄!我们可是先..."
"且慢。"辰东突然打断,"李公子去年秋闱的文章,可是自己写的?"
李老爷勃然变色:"你!"
"上月醉仙楼,李公子与友人夸口,说花了五百两银子请人代笔。"辰东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笺,"这是证人供词。"
屏风后,白苏九捂住嘴。她看着父亲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最后重重将李家礼单拍在桌上。
"李兄,这门亲事..."
"不必说了!"李老爷拂袖而去,"我们走!"
待李家人灰溜溜离开,苏老爷擦着汗请辰东入座:"贤侄啊,你与九儿..."
"两情相悦。"辰东目光灼灼,"望伯父成全。"
苏老爷沉吟良久,突然道:"九儿,出来。"
白苏九低着头从屏风后走出,脸颊绯红如霞。她今日穿了件浅绯色襦裙,发间只簪了支白玉兰,正是辰东最爱的打扮。
"女儿..."苏老爷看着她,"你可愿意?"
白苏九耳尖都红透了,却鼓起勇气抬头看向辰东。那人眉目如画,眼中星河璀璨,正专注地望着她。一瞬间,仿佛有无数记忆碎片闪过——太晨宫的初遇、诛仙台的诀别、往生崖的雷劫...
"女儿..."她声音轻得像羽毛,"愿意。"
辰东眸中光华大盛,当即跪下:"请伯父择吉日。"
苏老爷哈哈大笑:"好!好!就定在下月初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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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当日,整个江南为之震动。
辰府张灯结彩,九十九对红灯笼从府门一直挂到正堂。白苏九穿着金线绣凤的嫁衣,由喜娘搀着迈过火盆。盖头下,她看见辰东的手在微微发抖——这个向来从容的人,竟紧张得连合卺酒都洒了几滴。
"娘子。"他在她耳边轻唤,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红烛高烧,白苏九忽然想起那个反复出现的梦。梦中银发神君为她撑伞的画面,与眼前人渐渐重合。
"夫君..."她试探着唤道,"我们是不是..."
辰东执起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不重要。"他眼中似有泪光,"重要的是,这次我们终于没有错过。"
窗外,一株佛铃花悄然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