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儿不愿”
“你不去也得去!”大殿上穿着龙袍的男子此时丝毫没有了平日里对我的和顺,我不知我是怎么走出大殿的,此时公主的体面已经不重要了,在听到“和亲”这个字眼时我的双腿就开始不听使唤,我怎么也没想到以往昌盛的大国竟要我一个女子作为抛向敌人的橄榄枝,此时我才明白,我和高树竟从未有一刻是站在一起的,我和他一直都在两个相悖的方向,是敌非友,一切都是我的错觉罢了,那些冰冷的目光突然就有了解释,他大抵从来就没有正真接纳过我。
踏上轿辇那刻,我才透彻,原来这就是作为一个公主的命,我不怎的突然很想笑,笑这泱泱大国,笑我的爹娘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但谁又是彻头彻尾的坏人呢?难道是为了家国安康的君王,还是想夺回骨肉的扶桑。
扶桑,一个我只在别人口中听说过的地方,可今日我实实在在踏上了这片土地,我所痛恨的土地,其实我蛮佩服高树的,此时我真切体会到了他的苦楚,可我却不能像他一样对一个敌国的皇子顺从。我所嫁的,是他们国家最权贵的王子,也算是对得起我的身份,他没有我想象中的如此恶劣,没有羞辱我打压我,只是当没有我的存在,这已经是最好了,至少我不用去应付讨厌的人。
夜晚我听到我的窗户忽然被打开,刚想惊叫却被人捂住了嘴,“是我”。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我才安下心,是高树。
“你怎么来了?”我没有想过下次见到他是会是什么样的场景,或许从我踏上扶桑这片土地开始我就把曾经对他的情留在了故土,在这里,只有x国公主和扶桑王子,没有曾经那个婕儿和高树了。
“你在这里还适应吗?”
“不适应又能如何呢?”我反问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回答,也没想到该怎么回答,沉默良久,他开口道“我日后会尽可能来看你,我和我大哥素来不和,不能被他发现。”
我想拒绝他,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让他来吧,我确实想多看看他,他是我在扶桑与故土唯一的联系了,只有看到他,我才能真正感受到我的故土。
“我对不起你”他此时的神情是我之前从未见过的,像被雨淋湿的小狗,湿漉漉的眼睛盯着我,拉着我的手,给我的心也蒙上一层潮湿。
“没有,我们两个没有谁对不起谁”现在我和他好像真的交换了,我变成了曾经的他,冷漠麻木,但我却不如他,因为我无法控制自己的心绪。
他走了,我过了几天平静日子,再一次见面是在我的成婚大典上,从今天开始,我不再是我,而是扶桑王妃,曾经母后与我说的择夫婿,是在天下这众多男子中择了一个我恨的。又是远远一眼,今日他穿的倒是有一副华贵样了,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洞房花烛夜,我独守空房反而轻松,不过有一位不速之客。
“你疯了?今天这种日子还敢来?”
“我想来看看你”
“看我做什么”
身上的沉重的喜服还没脱,他握住我的手,“如果是我的话,你愿意吗?”
“是谁我都不愿”
这次我从他眼里看到了破碎,熟悉的琥珀色眼眸此刻像秋日萧瑟的落叶一片片凋零。
他走了,最好永远也别来,后来我听到下人们在说三王子在大王子大婚当晚潜入偷取军情,因为这个事两兄弟现在是针锋相对,两人都对王上那个位置虎视眈眈。
不论是谁赢都与我不相干,我只想活着,然后回家,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他也活着。
来扶桑后我几乎整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都快忘了我嫁的那人长什么样了,这天他来看我,确切来说是套话“你和我那弟弟认识”
我抬眼看他,说是兄弟,但两人没有一丝相像“见过”
“我这个弟弟啊,其实只是家族中一支旁支的血脉,只是当时送去做质子封了个名号而已”
“所以呢?”
怪不得,怪不得扶桑愿意把他送去,那他如何去争,他拿什么去争呢?
“所以…他一点胜算也没有”说完他便走了。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去争那个位置,为什么不好好做他的三王子,为什么非要冒这个险?
那是他最后一次来看我,“高树,等一切平息之后,你愿意跟我回去吗?”这次我掏出了我的真心放在他面前,恳求他放过自己。
“你的故土,便是我的故土。”他红着眼眶,眼角沁出一滴泪,紧紧抱着我,一声一声唤我婕儿。
“婕儿,你心里有我吗”我不知道怎么回答,现在也还不是回答他的时候。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隐约从门外传来,渐渐逼近,我预感不好,立马呵斥高树赶快走
“不用逃了”来人正是我所谓的夫君,“三王子深夜潜入王妃房中商议军机,意欲叛国,按我说的报给王上,把他们两个给我抓起来!”
原来他是在下一盘棋,我是他的棋子,高树是他的对手。他确确实实赢了,我被软禁在房里,不管我塞多少好处给看守,他们都不愿意通融,甚至一点消息也不肯放给我,我坐在镜前一遍遍用高树送我的木梳梳着头发,妄图把我的心神不宁给压下去,可越是这样,我越是害怕,一个最坏的想法在我心里越放越大,越来越膨胀。
“砰!”木梳掉了,雕刻着树木图案的地方蔓延着一道裂缝,我捡起一看,才注意到原来树木茂密的枝丫中藏着一句“只愿君心似我心”,木梳上茂密的枝丫,都是他的心意。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把门打开了,门口摆放着一个盖着白布的担架,白布上鲜血淋漓,边缘还有血水往下滴落。
看到的瞬间我跪倒在地,用尽全身力气挪到了旁边,心里把我从小到大知晓的所有神佛都求了一遍,求求你们了,不要是他,千万不要是他。
颤抖着掀开那块白布,是我记忆里那个少年,是高树,是那个说要跟我回去的骗子。
“你过几日便可回去了,你知道当时在受刑时他怎么说的吗?”我看向那个正说话的男子,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都让我觉得恶心反胃“他说此事你并不知情,是他想逼你把机密传回x国”
当我试图开口时,唇边颤抖,喉咙却发不出一丝声音,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堵住,只有眼泪在宣泄,他用自己的命换我一命。
他此刻安安静静躺在那里,正如我第一次见到他那样,雪白的皮肤,高挺的鼻子,你还能再睁眼看看我吗?
回到故土,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都是送去和亲的公主过了半年又被送了回来,随行的丫鬟手上捧着一坛不知道是谁的骨灰,公主回来以后性情大变,不愿见任何人。
“高树,你能听到吗?若有来生,以你的姓,冠我的名,我来寻你,谢谢这一世你对我的爱,来世换我来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