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火同源

钢索绷紧的金属嘶鸣刺穿耳膜，消防车残骸在倾斜中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氧焊枪残柄在掌心发烫，防化服男人已经举起液压臂——那上面凝结的血晶在酸雨里泛着诡异的橘光。

"别动那支试管。"防毒面具后传来林烬的声音，连他咳嗽时特有的气音都分毫不差。但铲车侧面露出的机械关节出卖了他，真正的消防员不可能有钛合金膝盖。

酸雨顺着车顶破洞浇在仪表盘上，积水中漂浮的照片突然立了起来。照片背面被雨水浸透的图纸渐渐显形，那是第七消防中队的平面图，但多了三道用红笔加粗的地下楼层。

"你们把小莹......"我攥紧发烫的血样试管，标签上卷曲的字迹突然灼伤手指，"做成了标本？"

液压臂猛地砸下来，氧焊枪残柄在最后一秒戳进钢索接口。酸雨腐蚀过的金属像脆饼般碎裂，半截钢索弹回来抽在防化服上，撕开一道裂缝。电子合成音和模仿的人声同时从裂缝里漏出来："......优先保护基因样本......"

照片中的小女孩突然眨了下眼睛。

这个幻觉让我动作停滞了半秒，液压臂擦着头皮砸进驾驶座。海绵坐垫爆开的瞬间，淤泥里突然浮起把消防斧，斧柄上"7-A-17"的编号闪着荧光。这是林烬的工号，但漆面新得像是昨天才喷上去。

"你他妈到底是谁？"斧头劈在铲车挡风玻璃上，蛛网状的裂纹后露出防毒面具——那上面第七中队的徽章和林烬当年别在制服上的一模一样，连缺角都分毫不差。

面具人突然按住颈部，合成声线里混进机械杂音："检测到情感干扰......启动记忆覆盖程序......"液压管发出病态的嗡鸣，铲车排气孔喷出带着麻醉剂味的白雾。

血样试管在我口袋里剧烈震动，隔着布料都能看见红光。照片上的女孩嘴唇开合，发卡兔子耳朵折了下来指向车底。斧头转向劈向地板，锈蚀的金属像腐烂的树皮般剥落，露出下面幽深的管道。

"记忆覆盖完成。"面具人的声音突然变得鲜活，连林烬说脏话时的方言尾音都模仿得惟妙惟肖，"抓住梯子！下面有煤气管道！"

这个过于完美的模仿让我后背发凉。真正的林烬在生死关头只会简洁地吼"快走"，绝不会浪费三秒钟说完整句子。斧刃转向朝他颈部砍去，面具系带断裂的瞬间，我看到他耳后有块硬币大小的烧伤疤痕——和林烬左耳后的伤疤在相同位置，但边缘过于整齐，像是用激光雕刻的复制品。

"样本匹配度100%。"机械音从面具里传出，防化服领口突然弹出一台微型检测仪，屏幕上的DNA双螺旋结构正在与试管里的血样同步闪烁。酸雨从管道口倒灌进来，在检测仪表面映出"Project Phoenix"的水痕。

面具人突然僵住，电子眼疯狂闪烁："警告......同源基因排斥反应......"血样试管爆裂的液体溅在他机械关节上，人造皮肤像蜡一样融化。我趁机抓住消防梯，但被他拽住脚踝。防化服撕裂处露出仿生肌肉纤维，正在不自然地痉挛。

"第七批次的缺陷品。"他胸腔里传出齿轮卡死的噪音，另一只手却异常灵活地拆下检测仪扔过来，"拿去看......你们姐妹的......"

检测仪砸在胸口时，屏幕正显示着两份基因图谱。左侧标注"林莹-7岁"的图谱正在剧烈波动，右侧"当前采样"的数据流与之完美重合。最后一行小字在雨水里晕开："脑波同步率71%，建议立即回收。"

管道深处突然传来熟悉的电子哨声——和机械鳄鱼胸腔里的警报同频。面具人电子眼骤亮，他松开手去抢漂浮的照片，我趁机滚进管道。下坠时抓住的消防软管突然喷出高压水雾，在黑暗中划出荧光的箭头，指向管道深处某个嗡嗡作响的机械。

软管上用刀刻着十几行编号，最新鲜的那条还带着金属碎屑："7-A-17，氧气阀左侧第三螺丝。"这是林烬的习惯，他总在维修后留下只有同事才懂的暗号。但这次编号下面多了行小字，像是用手术刀匆忙刻的："别相信戴我面具的东西。"

水流突然变急，软管从掌心滑脱。后脑撞上金属网格的刹那，我看到管道顶部嵌着半截旋转灯，玻璃罩里困着只机械蜜蜂，正用复眼追着我的轨迹。它腹部闪过和检测仪相同的红光，翅膀振动出加密频道里的那个男声："......B2区实验体已进入主通风管......"

酸雨从头顶管道口追下来，在网格上腐蚀出焦黑的痕迹。手指摸到的铁锈突然移动起来——那根本不是锈迹，是无数微型传感器组成的监测网。它们像蟑螂一样四散逃开，露出下面用荧光涂料画的巨大箭头，指向网格下方隐约可见的液压门。

门缝里渗出的风带着福尔马林的味道，还有很淡的，粉色洗衣液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