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胤十七年春末,未央宫的夜宴在暮春的暖风里徐徐展开。琉璃瓦上的夜明珠将整个宫殿映照得如同白昼,廊下悬挂的千盏宫灯随着晚风轻轻摇曳,投下细碎的光影。檐角的风铃叮咚作响,与殿内丝竹管弦之声交织成曲,说不尽的奢靡繁华。
方欣雨垂眸立在曹玉龙身后,素白襦裙未着半点珠翠,裙摆仅用银线绣着几枝含苞待放的兰草,在满殿锦绣华服中,宛如一株误入闹市的空谷幽兰。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银壶,指节泛白,手腕上还残留着前日被曹玉龙攥出的青紫痕迹。昨夜曹玉龙醉酒后,那摔向她的青瓷碎片,此刻仿佛还在袖中硌得生疼,提醒着她在侯府的卑微处境。
殿内觥筹交错,群臣谄媚的笑声此起彼伏。方欣雨安静地斟着酒,目光始终低垂,不敢随意打量殿内的情形。她知道,自己不过是曹玉龙带到宫中充门面的摆设,稍有不慎,便会招来灾祸。
丝竹声骤然停歇,一道清冽而威严的嗓音划破殿内的喧闹:“曹爱卿,这位是?”
方欣雨下意识抬眸,瞬间撞进一双深潭般的墨瞳。高台上,身着明黄龙袍的陈博文半倚在蟠龙金椅上,玄色的衣摆拖落在铺着金线织就的云纹地毯上。他头戴十二旒冕旒,珠串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却遮不住他那双锐利而深邃的眼睛。他指尖缓缓摩挲着白玉扳指,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却在触及她苍白的面容时,不自觉地柔化了几分。
曹玉龙神色冷淡,目光扫过方欣雨,眼中满是嫌弃与厌恶。他的手指狠狠掐进她的腰间,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的骨头碾碎,语气冰冷得仿佛能结出霜来:“臣妇愚钝,不通礼数,恐污了陛下圣眼。”
方欣雨咬住下唇,强忍着腰间传来的剧痛,喉间泛起一阵血腥味。她的身体微微颤抖,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余光瞥见陈博文握着酒盏的指节渐渐发白,琥珀色的酒液在盏中剧烈晃动,似乎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待退下殿时,她才发现掌心已被掐出四道深深的血痕,殷红的血迹渗入手心,如同她悲凉的命运。
回到侯府后,方欣雨独自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望着窗外的明月,心中满是苦涩。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怎样,只觉得这深宅大院,就像一座牢笼,将她困得死死的。而那宫宴上,陈博文意味深长的眼神,又在她心中泛起了一丝莫名的涟漪,只是她不敢多想,也不能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