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被血腥味搅得浑浊,陌的虎形翅膀每扇动一次,都带起细碎的血珠。
凌凝汐趴在他温热的背上,指尖反复摩挲着那道被木刺划开的伤口,止血粉混着血渍凝成暗红的痂,却挡不住底下不断渗出的新血。
“再忍忍,快到部落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早就模糊了视线,滴在金色皮毛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昨夜晾晒的草药还带着阳光的气息,此刻却被浓重的血腥和硝烟味覆盖,像极了她此刻七上八下的心。
陌低低地呜咽一声,算是回应。
后爪的剧痛顺着骨骼蔓延到翅膀,每一次振翅都像有钝刀在刮骨头。
但他不敢放慢速度,残存的理智死死咬住“护好她”这个念头。
方才独眼兽人扑过来的瞬间,他看见凌凝汐瞳孔里映出的利爪,那画面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发紧。
夜煞的兽形始终保持着半落后的姿态,黑色的雷豹身影在林间穿梭,暗紫色斑纹偶尔闪过电光。
他时不时抬头望向虎背上的身影,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噜声,像是在确认安全。
方才异能透支的灼痛感还残留在四肢百骸,掌心的燎泡被指甲掐破,渗出的血珠滴在枯叶上,瞬间被残余的雷火灼成焦痕。
快到石屋时,岩带着几个雷豹兽人迎上来。
看到陌淌血的后爪和凌凝汐通红的眼眶,岩的脸色沉得能滴出水:“首领,我带最好的伤药来了!”
夜煞猛地停下脚步,兽瞳扫过周围的树丛,确认没有异样后才变回人形。
赤裸的上身布满深浅不一的伤口,最深的一道从锁骨划到腰侧,是方才躲避毒矛时被刮到的,此刻还在缓缓渗血。
他却像感觉不到疼,径直走到陌身边,指尖刚要触碰到伤口,就被凌凝汐按住。
“我来。”她从药篮里翻出捣碎的止血草,混着蜂蜜调成糊状,小心翼翼地敷在陌的伤口上,“这是我用晨露泡过的止血草,比普通伤药见效快。”
陌变回人形时晃了晃,被夜煞伸手扶住。
他苍白的脸上挤出个笑:“这点伤……”
“闭嘴。”凌凝汐瞪他一眼,眼眶更红了,“再说话我就用最苦的药。”
陌识趣地闭了嘴,却在她低头包扎时,悄悄扯了扯夜煞的衣袖。
两个兽人交换了个眼神,夜煞眼底的担忧和陌眼中的坚定撞在一起,又迅速分开。
将幼崽交给部落里的雌性照料时,凌凝汐特意留了心。
那只被毒藤灼伤的幼崽腿上,黑色已经蔓延到膝盖,她用银针刺破皮肤放出黑血,又敷上特制的解毒膏,才总算稳住了伤势。
“云豹部落的毒液里掺了腐骨草。”她擦着额角的汗,对守在一旁的夜煞说,“幸好发现得早,再晚半个时辰,这条腿就保不住了。”
夜煞的指节捏得发白。
腐骨草是黑松林深处的毒草,寻常兽人根本不敢靠近,云豹部落竟然用来对付幼崽。
他想起三年前在兽王城,独眼被他打断肋骨时放的狠话,原来这些年对方一直在等机会报复。
“他们提到了豹族兽王。”夜煞的声音冷得像冰,“看来这次不是单纯的部落冲突。”
凌凝汐动作一顿。
她来兽人部落的时间不长,却也听过兽王的传说。
各族兽王掌管着最强大的异能,是部落联盟的核心。
豹族兽王向来护短,当年夜煞在兽王城重创独眼,对方没敢声张,恐怕就是怕兽王问责。
如今突然撕破脸,还搬出兽王的名头,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你打算怎么办?”她抬头看他,发现他锁骨处的伤口又在渗血,急忙拉过他往石屋走,“先处理伤口,其他的事稍后说。”
夜煞没反抗,任由她拉着自己坐下。
凌凝汐解开他腰间的兽皮衣时,指尖触到他紧绷的肌肉,能感觉到皮肤下暗流涌动的雷火异能——那是情绪激动的征兆。
她蘸着温水擦拭伤口,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瓷器。
“云豹部落不敢真的动兽王的规矩。”夜煞突然开口,目光落在窗外的黑松林方向,“幼崽是部落的根基,他们拿这个要挟,分明是想逼我主动开战。”
“开战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凌凝汐不解,“雷豹部落的战斗力比他们强,真打起来他们讨不到好。”
“因为有人想坐收渔翁之利。”陌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已经换了身干净的兽皮衣,后爪被妥善包扎好,正拄着根木杖慢慢走进来,“翼虎部落最近收到消息,蛇族在暗中联络几个小部落,似乎在谋划什么。”
凌凝汐愣住。
她知道兽人族各族之间向来不太平,但蛇族向来独来独往,怎么会突然联络其他部落?
夜煞的脸色更沉了:“蛇族和云豹部落素有往来,独眼敢这么做,说不定是得了蛇族的承诺。”
石屋里的空气瞬间凝重起来。
三个部落牵扯其中,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
凌凝汐看着两个兽人紧锁的眉头,突然想起方才陌变回人形时,眼底一闪而过的决绝。
“你要走?”她猛地抬头看向陌。
陌的动作顿住,随即苦笑一声:“还是瞒不过你。除了领地纠纷问题,翼虎部落的成年仪式半个月后开启,我必须回去。”
凌凝汐的心沉了下去。
她知道兽人部落的成年仪式意味着什么,那是部落的将来和希望。
“非去不可吗?”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嗯。”陌的语气很坚定,“这是我的责任。”
他看向夜煞,“在我回来之前,护好她。”
夜煞没说话,只是伸手将凌凝汐揽到身边,指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腕——那是无声的承诺。
接下来的几天,部落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夜煞加强了巡逻,岩带着兽人在黑松林边缘设下反陷阱,凌凝汐则没日没夜地捣鼓草药,将能想到的解毒剂、止血膏都备了双份。
陌离开的前一晚,石屋里点着松油灯,昏黄的光将三个身影拉得很长。
凌凝汐将一个缝制好的兽皮袋递给陌,里面装着她特制的伤药和驱虫粉。
“翼虎部落现在也不是很安全,你们要多注意安全。”她叮嘱道,“还有这个,是止痛的,实在忍不住了再用,会有点犯困。”
陌接过袋子,指尖触到她的手,温温的,带着草药的清香。
他喉结滚动了两下,想说些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句:“等我回来。”
夜煞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和汐一起等你回来。”
陌笑了,露出尖尖的虎牙:“放心,下次你见到我,说不定我已经突破到七级异能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陌就出发了。
凌凝汐站在石屋门口,看着那道金色的身影消失在晨雾里,手里紧紧攥着夜煞给的骨牌,指尖被硌得生疼。
“陌的天赋很好,你不要担心。”夜煞走到她身边,将一件厚兽皮披在她肩上
凌凝汐点点头,眼眶却又红了。
她知道夜煞说得对,可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就像刚晒好的草药被一阵风吹乱,明明知道能重新整理好,却还是忍不住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