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走廊像被抽干血液的静脉,水的气味凝固在每一块地砖缝隙里。钥匙插入器械柜锁孔时,金属碰撞声想起父亲往枪膛压子弹的响动。七支促造血在应急灯下泛着母贝光泽,每支标签上的数字都与弟弟脚踝的针眼编号严丝合缝。
"第三支是4/28..."我咬着舌尖默,生理盐水注入针管时泛起细小的气泡。床头柜抽屉突然弹开一道缝隙,月光从窗帘缺口漏进来,正好照见里面烫金封面的账本。私立医院的logo在阴影里像道新鲜伤疤。
账本内页的表格让我的手指开始发麻。左侧是弟弟每次"体检"的日期,右侧对应着不同器官的报价——3/15肝叶切片8000元,4/28骨髓抽取12000元......翻到最后一页时,玻璃瓶从间滑落,在橡胶地垫上滚沉闷的声响。鲜红的"7/最终采集"下面画着十字线分割的心脏图案,时间精确到分钟:凌晨四点十五分。这个日期在母亲手臂的针眼里出现过三次,每次都比前一次扎得更深。
监控摄像头突然发出电机转动的嗡鸣。红外线光点像瞄准镜的红斑,落正在调换的第六支针剂上。弟弟的心电仪开始尖叫,他的瞳孔在抽搐中聚焦,指甲陷进我手腕的力道完全不像贫血患者。
"二姐..."他喉咙里挤出的气声带着铁锈味,"他们给我打针...让我睡觉..."
顺着他突然放大的瞳孔,我看见窗外大褂下摆露出的枪管轮廓。葡萄糖溶液在针管里画出抛物线,我故意提高音量:"马上不疼了,这是爸爸准备的造血剂。"针尖刺入静脉时,窗外的人影满意地点点头,枪管随着脚步声渐渐远去。
弟弟的眼皮重新变得沉重,最后闭眼前,他用指尖在我掌心画了个十字。这个动作让我小时候玩捉迷藏,他总在衣柜里给我留暗号。监护仪上的波纹逐渐,我注意到他锁骨下方也有个结痂的校徽烙印,比我的更新鲜。
器械柜最下层藏着捆真空包装的血袋,标签上的编号与账本最后一页吻合。灯扫过时,口缝合线浮现出荧光——父亲用手术缝合线绣的签名,和财务室捐献协议上如出一辙。血袋躺着支未拆封的强效镇静剂,生产日期显示是今天下午刚送到。
走廊尽头传来到达的叮咚声。我迅速将账本塞回原处调换针剂排列成原样。最后一支葡萄糖器械时,金属托盘突然映出天花板通风口的异动——百叶窗缝隙里,摄像头红色的工作灯不知何时变成了绿色。
弟弟的输液架上挂着今天的第四袋血浆。针头连接处有新鲜血迹,显然刚被调整过流速。当我触碰调速时,呼叫铃突然自主起来,液晶屏跳出父亲倒计时:距离7/29最终采集还有73分钟。
窗外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消防上,穿白大褂的人用手术钳撬开通往血库的门。照亮他腕表盘,秒针每走一格,弟弟心电监护仪的波纹就微弱一分。我摸出口袋里的紫外线灯,自己锁骨烙印——那些本以为随机排列的眼,光下连日历标记。
血袋编号的最后三位突然开始闪烁。器械柜玻璃映出病房门的缓慢开启,父亲的白大褂下摆先飘进来,是镇静剂的手。他的皮鞋踩在血袋掉落的针头上,碾出细小的珠。
"这么晚还来查?"他声音里的酒精浓度比平时更高,手术刀在间转银光,"正好,帮爸爸核对血型。"监护仪突然爆发出尖锐的警报。弟弟的眼球在紧闭的眼皮下剧烈转动,头上晕开汗渍。父亲用刀挑开他病号服领口,下的烙印正在渗血,形成鲜红的"7/29"紫外线灯颤抖的手中滚落。蓝光扫过父亲的白大褂下摆,照出密密麻麻的荧光手印那些印在上的血掌印大小不一,只有婴儿手掌大。他顺着我的视线低头,突然发出砂纸般的笑声。
"这是你姐姐儿子的。"鞋尖踢开器械柜,露出底层整排的婴儿血袋,"可惜那孩子血型不匹配,只能当用品。"
电梯再次发出抵达的提示音。父亲拽过我的手按在弟弟锁骨上,烙印的伤口渗出温热的液体。监护仪屏幕倒映在病房玻璃上,跳动的数字突然变成血库冷冻柜的温度显示:-196℃。
"时间到了。"他划开支针剂的,针尖挤出淡红色液体这次要抽1000cc,你负责按住他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