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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袍之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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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厅的门被推开时,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林夏抬起头,视线穿过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方,习惯性地观察着新进来的顾客——这是她作为心理医生的职业习惯。

那个男人穿着深灰色风衣,高挑瘦削的身影在五月的阳光下投下一道细长的阴影。他站在门口环顾四周,目光扫过林夏时微微停顿,然后略显迟疑地向她走来。

"林...夏?"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确定。

林夏眯起眼睛,大脑迅速检索着记忆库。男人轮廓分明的脸庞逐渐与记忆中一张青涩的面孔重叠。她惊讶地放下手中的钢笔:"程默学长?"

男人嘴角微微上扬,却没能形成一个完整的微笑。"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林夏合上电脑,示意他坐下,"高中时你是学生会主席,我们文学社还经常找你批活动经费呢。"她打量着十年未见的学长,注意到他眼下浓重的阴影和过于苍白的肤色,"你变化挺大的。"

程默在她对面坐下,风衣下露出的一截手腕上,林夏敏锐地捕捉到几道淡粉色的疤痕——整齐排列,明显是刻意为之。她的专业雷达立刻响了起来。

"十年了,谁都会变。"程默轻声说,目光落在她面前摊开的笔记本上,"你现在是...医生?"

"心理医生。"林夏有意无意地挡住他的视线,那里记录着今天上午一位患者的病情分析,"在市中心医院工作。你呢?"

"自由职业,做些编程工作。"程默招手向服务员要了杯黑咖啡,没有加糖或奶的打算,"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林夏注意到他说"没想到"时,右手食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三下——典型的说谎微表情。这家咖啡厅离她诊所只有两条街,是她每周三下午固定来写病例的地方。如果有人想"偶遇"她,这里是最佳选择。

"是啊,真巧。"林夏假装没察觉异常,抿了口已经凉了的拿铁,"你住这附近?"

"刚搬来不久。"程默的回答简短得可疑。

服务员送上咖啡,程默道谢时抬头微笑,那一瞬间林夏仿佛看到了十年前那个阳光的学生会主席。但笑容转瞬即逝,他又恢复了那种令人不适的平静表情。

"学长最近...还好吗?"林夏试探性地问道,目光扫过他手腕上那些伤痕。

程默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不动声色地拉下袖口。"工作压力大时的一些小发泄,别担心。"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听说你专攻创伤后心理治疗?"

话题转换得太刻意,林夏决定暂时不追问。"嗯,尤其是青少年创伤。最近还在做一个关于童年创伤对成年后决策影响的研究。"

"有意思。"程默啜饮一口黑咖啡,眉头都没皱一下,"我猜你一定很擅长看穿别人的秘密。"

林夏感到一阵微妙的寒意。程默的眼睛在说这句话时异常明亮,像是黑暗中突然点亮的烛火,带着某种危险的吸引力。

"职业习惯而已。"她轻松地回应,"不过大多数人来找我时,本来就是想被'看穿'的。"

程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问道:"你还和苏雯有联系吗?"

这个问题来得突兀。苏雯是林夏高中时代最好的朋友,毕业后去了国外深造,去年才回国。

"有啊,她回国后我们经常见面。"林夏警觉起来,"怎么突然问起她?"

"没什么,只是想起高中时你们形影不离。"程默放下咖啡杯,"她现在做什么工作?"

"在她父亲公司做财务总监。"林夏谨慎地回答,同时在心里记下这个异常的关注点。

程默点点头,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他看了看手表:"抱歉,我还有个会议要参加。很高兴见到你,林夏。"

他起身时,一张名片从风衣口袋滑落。林夏弯腰帮他捡起,瞥见上面除了名字和一个电话号码外,没有任何公司或职位信息。

"保持联系。"程默接过名片,指尖有意无意地擦过她的手心,触感冰凉。

林夏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眉头不自觉地皱起。十年前阳光开朗的学长如今浑身散发着危险而神秘的气息,特别是他对苏雯突如其来的兴趣,以及那些明显是自残留下的伤痕...

她打开电脑,在搜索引擎中输入"程默"和"心理学"。几页无关结果后,一篇五年前的学术论文引起了她的注意:《数字化时代下的创伤记忆重构》,第二作者赫然是程默,单位是国立大学认知科学研究所。

"自由职业?"林夏轻声自语,"有意思。"

她合上电脑,决定在下周三的"偶遇"前做些功课。

林夏的公寓门铃在晚上九点响起时,她正在整理程默的资料。从咖啡厅回来后,她花了几个小时挖掘这位神秘学长的近况,结果令人不安——五年前那篇论文后,程默的名字从学术界彻底消失,没有任何公开的就业记录或社交媒体活动。

门铃再次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林夏透过猫眼看到快递员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个标准大小的信封。

"林夏女士的特快专递。"快递员确认她的身份后递上包裹。

林夏签收后关上门,仔细检查信封。没有寄件人信息,只有打印的收件地址和她的名字。她戴上一次性手套,小心地拆开信封。

里面是一张剪报和一封信。剪报来自本地报纸的社会版,报道了一起意外死亡事件:一位名叫赵明远的建筑公司老板在自家游泳池溺水身亡,初步调查显示是酒后失足。日期是三个月前。

信是打印的,只有简短几行字:

"林医生:

你今天的咖啡约会对象不简单。查查过去两年中与程默有过接触的人的命运。特别关注'意外死亡'。他不该接近苏雯。

——一个关心你的人"

林夏的手指微微发抖。她将信纸凑近鼻子,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薰衣草香气。信封里还有一张照片,是程默和苏雯在一家餐厅交谈的画面,苏雯笑得灿烂,而程默的表情晦暗不明。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一个日期:三天后。

她立刻拿起手机打给苏雯,响了很久才接通。

"喂,夏夏?"苏雯的声音带着背景音乐的嘈杂,似乎正在某个社交场合。

"雯雯,你在哪?"林夏努力保持声音平稳。

"蓝调酒吧,怎么了?你声音怪怪的。"

"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人?比如老同学?"

电话那头停顿了几秒。"哇,你怎么知道的?前天确实碰到程默了,就是高中时那个学生会主席。他在做金融软件,对我爸公司的系统很感兴趣,我们约了后天详细谈。"

林夏的心跳加速,照片背面的日期正是后天。"听着,雯雯,先别和他单独见面。我有些...不好的预感。"

"什么啊?"苏雯笑了起来,"程默人挺好的啊,他还问起你呢。再说了,见面是在我爸公司会议室,能有什么问题?"

"至少让我陪你一起去。"林夏坚持道。

"好吧好吧,随你。"苏雯无奈地答应,"不过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我还不太确定。"林夏含糊地回答,"明天一起吃午饭?我详细告诉你。"

挂断电话后,林夏重新审视那封匿名信。是谁在警告她?又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她打开电脑,开始搜索过去两年本市的意外死亡事件。

三小时后,林夏面前的笔记本已经记满了五起看似无关的意外死亡:游泳池溺水、药物过敏、车祸、登山坠崖、食物窒息。死者都是中年男性,事业有成,表面上毫无联系。

但当她深入挖掘这些人的背景,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共同点浮现出来——他们都曾是宏远集团的合作伙伴或高管,而宏远集团十年前因为一场商业欺诈丑闻破产,董事长程远山——程默的父亲——在调查期间自杀身亡。

林夏的手指停在程父自杀的新闻报道上。照片中,少年程默站在葬礼现场,面无表情地接受 condolences,眼神空洞得不像一个十五岁的孩子。

她打开抽屉,取出一张高中毕业合影。站在她身后的程默笑容灿烂,与葬礼上的男孩判若两人。照片边缘,苏雯的父亲苏明成作为校董之一,正亲切地搂着程默的肩膀。

林夏突然想起什么,快速搜索苏明成的发家史。果然,在宏远集团破产后,苏明成的公司以极低价格收购了其核心资产,从此事业蒸蒸日上。

"复仇。"林夏轻声说出这个词,感觉一阵寒意爬上脊背。

她拿起手机,犹豫再三,还是拨通了程默名片上的号码。响了六声后,电话转入语音信箱。

"学长,我是林夏。"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轻松,"突然想起后天有个学术会议要参加,可能没法陪苏雯见你了。不如改个时间,我们三个一起吃饭?"

挂断电话后,林夏打开公寓的每一个灯。她知道自己可能已经踏入了一个精心设计的复仇计划中,而苏雯——她最好的朋友——正成为计划的一部分。

第二天清晨,林夏顶着黑眼圈来到医院。她几乎整夜未眠,不断在脑海中拼凑那些零散的线索。刚走进办公室,助理就通知她有位没有预约的访客等待多时。

"他说是您的老同学,姓程。"

林夏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整理了一下白大褂,深吸一口气:"让他进来吧。"

程默走进办公室的样子与咖啡厅时截然不同——西装革履,头发一丝不苟,连表情都变得专业而克制。唯一不变的是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打扰了,林医生。"他彬彬有礼地说,声音却冷得像冰,"我收到你的留言了。"

林夏示意他坐下,自己则保持办公桌的阻隔。"我没想到你会亲自来。"

"有些事情当面说更好。"程默交叠双腿,姿态放松却带着某种危险的张力,"比如,你为什么突然对我的约会感兴趣?"

林夏决定直入主题:"因为我查了赵明远、李国强、王振华、周海涛和张志勇的死因。"

程默的表情纹丝不动,但林夏注意到他的瞳孔微微收缩。"我不认识这些人。"

"他们都是宏远集团旧部。"林夏紧盯着他的眼睛,"在你父亲...去世后,他们的事业反而蒸蒸日上。"

"十年前的事了。"程默轻声说,"我为什么要关心这些?"

"复仇需要耐心。"林夏将匿名信和照片推到桌对面,"有人似乎认为你在执行一个长期的计划。"

程默扫了一眼那些证据,突然笑了——一个真正愉悦的笑容,却让林夏毛骨悚然。"有趣的理论。"他拿起匿名信闻了闻,"薰衣草...张教授还是老习惯。"

"张教授?"

"我的博士导师,也是我的心理医生。"程默平静地说,"他认为我对父亲的死'未能形成健康的哀悼过程'。显然,他现在认为我变成了连环杀手。"

林夏皱眉:"这封信是他寄的?为什么?"

"因为他和我一样,失去了重要的人。"程默的眼神变得遥远,"他的女儿死于一场本可避免的医疗事故,而责任人从未受到惩罚。"

"这和苏雯有什么关系?"

程默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她:"苏明成不只是校董,林夏。他是我父亲最信任的合伙人,也是第一个在调查中作伪证的人。"

林夏感到一阵眩晕,碎片开始拼合。"你认为你父亲的死...是他设计的?"

"我知道是。"程默转身,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但法律已经无能为力了。时间过去太久,证据早已消失。"

"所以你要用非法手段报复?通过接近苏雯?"林夏也站了起来,"程默,这是错的。无论你父亲经历了什么,苏雯是无辜的。"

"你以为我要伤害她?"程默突然大笑,笑声中带着苦涩,"不,林夏。我要给她父亲最珍视的东西——他的女儿。只不过是以他毁掉我的方式。"

林夏突然明白了:"你要让苏雯...爱上你?然后呢?"

"然后我会离开,就像命运对我做的那样。"程默的声音低沉而危险,"苏明成会眼睁睁看着女儿心碎,却无能为力。这才叫以牙还牙。"

办公室陷入沉默。林夏看着眼前这个被仇恨扭曲的男人,想起了高中时那个帮她修改演讲稿的温柔学长。

"程默,"她轻声说,"仇恨不会带来平静。我见过太多被复仇吞噬的人..."

"别用你那套心理医生的话术对付我。"程默冷冷地打断她,"你不会理解的。十年了,林夏。每一天我都在计划这一刻。"

他走向门口,又停下脚步:"告诉苏雯约会取消吧。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游戏就得换个玩法了。"

门关上后,林夏跌坐在椅子上。她知道程默不会轻易放弃,而苏雯正面临比想象中更大的危险——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灵上的残酷报复。

她拿起电话,拨通了苏雯的号码。无论程默计划如何改变,她必须保护自己最好的朋友,同时阻止程默在复仇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但更让她不安的是那封匿名信——如果真如程默所说来自他的心理医生,为什么对方会用这种方式警告她?张教授又在这场复仇剧中扮演什么角色?

林夏隐约感觉到,她所看到的可能只是冰山一角,而真正的危险远比表面上来得复杂。

三天后,林夏站在苏家私人画廊的入口处,手指不自觉地敲击着手包。苏雯迟到了十分钟,这很不像她。

手机震动起来,是苏雯的短信:"路上堵车,五分钟到。程默来了吗?"

林夏回复说还没看到程默,然后环顾四周。画廊位于城郊一栋复古别墅内,周围林木环绕,僻静得有些阴森。据苏雯说,这里收藏着她父亲最珍视的古董医疗器械,平时不对外开放。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入停车场。林夏本以为会是程默,却看到一位白发老者下车,穿着考究的灰色西装,手拄一根乌木手杖。

老者看到她,微微颔首:"你一定是苏小姐的朋友林医生。程默跟我说你会来。"

林夏浑身紧绷:"您是...张教授?"

老者微笑,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程默提起过我?真是荣幸。"他的声音温和儒雅,与匿名信上的警告内容形成鲜明对比,"程默和苏先生已经在里面等了,我们进去吧。"

林夏犹豫了。程默明明说要取消这次会面,为什么会提前到来?而且苏雯还没到...

"我想等苏雯一起。"她站在原地不动。

张教授的笑容不变:"当然,尊重你的选择。"他转身向画廊走去,手杖敲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不过有些精彩的部分,错过就可惜了。"

林夏的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程默的短信:"别进来。带苏雯离开。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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