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牡丹纹绣女尸案(叁)
戌时三刻,总督府后巷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小燕子裹着黑色斗篷,将浸了狗血的布条贴在墙头:“鬼新娘索命啦!昨儿夜里,我亲眼见那绣牡丹的冤魂从总督府飘出来,指甲抠着墙缝喊还我肚肠!”
她故意用沙哑的喉音,尾音拖得阴森。
巷口茶肆的跑堂小二哆嗦着缩进柜台,将这话传给了几个赶夜路的货郎。不到两个时辰,“鬼新娘夜啼”的谣言便裹着血腥味,渗进了北京城的每盏油灯下。
总督府内,灯火通明如白昼。
总督周鹤龄攥着佛珠在书房踱步,长子周承嗣跪在青砖地上,冷汗浸透了绸袍:“爹,那贱婢分明是诈尸!昨儿您亲眼看着她咽了断肠散……”
“闭嘴!”周鹤龄将茶盏砸在案上,青瓷碎片溅了儿子一脸,“大理寺的仵作验过三遍,说她死于急病!可如今满城都在传‘绣牡丹的鬼新娘’,若再拖下去,漕运的账本……”
就在周鹤龄的话音还未落定之际,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女子的呜咽声。这声音凄惨而哀怨,仿佛是从幽冥地府传来一般,让人毛骨悚然。
周鹤龄心中一惊,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他踉跄着脚步,急忙走到窗边,伸手推开了那扇雕花的窗户。
随着窗户的开启,一股清冷的夜风扑面而来,吹得周鹤龄的衣衫猎猎作响。他定睛看去,只见月影之下,一个身着白色绫罗的女鬼正攀附在梧桐树的枝干上。
那女鬼的身影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苍白,她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在身后,随风飘动。而她的肚腹处,竟然绣着一朵鲜艳的牡丹花纹,在月色的照耀下,泛着诡异的血红色。
“爹!这……这是诈尸啊!”
周承嗣惊恐地尖叫起来,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周鹤龄的目光却紧紧地盯着那女鬼手中摇晃的半枚玉佩。那玉佩在月光的映照下,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与案卷中所描述的凶器一模一样。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心中涌起一股寒意。忽然间,他想起了十年前漕帮的一段秘辛:凡是被绣上这种花纹的女子,其魂魄都会被玉符镇压在阴司之中……
此时的小燕子正躲在假山后面,嘴里还不停地啃着桂花糕,那模样像极了一只饿坏了的小老鼠。一旁的明月见状,不禁捂着嘴偷笑起来:“公主,您这身戏服可比戏班的旦角还俏!”
小燕子听到明月的调侃,也不气恼,只是随手将手里的狗血布条往明月怀里一塞,嘴里嘟囔着:“明天继续去茶馆哭,就说……就说鬼新娘要索第三个命!”
说完,小燕子似乎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想起了尔泰临行前对她的警告:“若你今夜被周鹤龄抓住,恐怕我这身大理寺官袍都保不住你。”
想到这里,小燕子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那里已经冒出了一层细汗。
卯时初刻,周鹤龄父子跪在公堂,头顶悬着明镜高悬的金匾。
小燕子悄然立在屏风之后,她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那半枚从尸体手中取出的玉佩,仿佛能透过这冰冷的玉石感受到死者的冤屈和不甘。
公堂之外,十几个漕帮船夫被衙役们紧紧地压着,他们的哭嚎声响彻整个公堂,那声音震得檐角的风铃都不停地颤抖,似乎也在为这些人的悲惨命运而悲鸣。
尔泰猛地一拍惊堂木,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他的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周总督,厉声道:“周总督,你府中的妾室赵氏,其腹部所绣的牡丹花纹,是否与这起漕运命案有所关联?”
周鹤龄的额角青筋暴起,他显然被尔泰的质问激怒了,但他还是强压着嗓音,回答道:“赵氏乃是漕帮老舵主之女,那绣纹乃是她自幼便有的胎记,与这漕运命案毫无关系!”
“胎记?”尔泰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怀疑,他紧紧地盯着周鹤龄,似乎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破绽。
就在这时,小燕子突然从屏风后抛出一样东西,那东西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公案之上。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半卷漕帮秘档。
尔泰迅速翻开那半卷秘档,只见上面赫然记载着:漕船每三年需献上一名绣有特定花纹的女子,作为河神的祭品,而用来镇魂的玉符,则是出自总督府的绣娘之手!
周承嗣的面色瞬间变得煞白,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而周鹤龄却冷笑一声,道:“这不过是一份空口无凭的秘档罢了!谁知道它是不是伪造的!”
小燕子见状,猛地扯开屏风,如同一道闪电般冲到公案前,将一匣子染血的绣线狠狠地掷于案上,那匣子与公案相撞,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前日夜探总督府时,我从赵氏的房内搜出了此物!”小燕子的声音清脆而响亮,在公堂上回荡着,“这匣中的绣线,与你妾室腹部的牡丹纹,其针脚竟然分毫不差!”
堂外忽传来衙役禀报:“启禀大人,漕帮老舵主供认,三年前确将女儿送入总督府,腹纹乃绣娘鸳鸯绣所制!”
周鹤龄如遭雷击,瘫坐在青砖上。
小燕子盯着他袖口露出的金丝绣纹,忽想起无名女尸手中玉佩的背面的淮字刻痕。
她凑近尔泰耳语:“查绣娘!”
尔泰剑眉微挑,指尖轻叩案卷。
三日前他已暗查户籍,发现鸳鸯绣原名王秀娘,十年前突然病逝,而周鹤龄正是在那年起兼任漕运总督。
户部尚书府邸,小燕子踩着廊下血渍,望向户部尚书李廷桢的妾室。
那女子蜷在软榻上,牡丹纹从领口蔓延至腕间,与两具尸体如出一辙。
小燕子拔下她发髻金簪,簪尖蘸血在宣纸上画符:“李大人,漕帮秘档记载,绣纹女子需以‘官血’开符……您这妾室,怕不是普通漕帮女吧?”
李廷桢拂袖冷笑:“荒唐!本官妾室乃正经聘娶!”
小燕子忽将半枚玉佩拍在案上:“周鹤龄已供认,十年前鸳鸯绣王秀娘,实为李大人胞妹!”
话音未落,堂外突然传来一阵惊雷,骤雨倾盘而下。
就在此时,尔泰率领着一群衙役如狼似虎般冲入堂中,手中拿着从李廷桢书房暗阁中搜出来的账本。
那账本上详细记录着漕运过程中的各项支出!
李廷桢漕运贪墨银两竟达三十万两!
每笔支出皆盖着户部朱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