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家的餐厅铺着米色桌布，水晶吊灯在天花板上投下星星点点的光斑。杨博文坐在靠窗的位置，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瓷碗边缘。对面是张桂源，他正低头看着餐巾纸，上面已经被他折出了好几个角。
陈奕恒坐在最末端，手里攥着筷子，目光时不时扫向门口。门后传来脚步声，左奇函端着一盘红烧肉走了进来，动作利落，脸上没什么表情。
“等一下我妈就来。”他放下盘子，走到主位坐下，“她今天特意做了你们爱吃的。”
没人说话。
空气里飘着糖醋排骨的香味，可谁也没动筷。
“你们小时候都爱吃这个。”左奇函夹了一块鱼放进杨博文碗里，“记得那年暑假，你为了多吃一口，把最后一块藏我碗里了。”
杨博文愣了一下，嘴角微微翘起：“你后来还说我太贪心。”
“是啊。”左奇函看着他，“但那次之后，我就再也没吃过那么好吃的鱼。”
陈奕恒低头扒拉着饭，喉咙有点发紧。
张桂源忽然开口：“你妈呢？”
“刚打电话说堵在路上。”左奇函放下筷子，“她说要亲自给你们做顿饭。”
沉默再次笼罩餐桌。
陈奕恒抬头看了眼墙上的照片。那是他们小学时的照片，四个人挤在镜头前，他和张桂源站得最近，肩膀贴着肩膀。那天他摔伤了膝盖，是张桂源背着他去医务室的。
“你们小时候真黏。”左奇函突然说，“陈奕恒每次受伤，都是你背他。”
张桂源没抬头：“那时候他瘦。”
“现在也不重。”陈奕恒低声说。
左奇函笑了笑：“是啊，你连篮球都能抱着跑。”
张桂源终于抬头，看了陈奕恒一眼。那一眼太轻，像羽毛擦过皮肤，却让陈奕恒心里猛地抽痛。
“你别老夹菜。”杨博文忽然开口，“我们都会自己吃。”
左奇函看了他一眼，放下了筷子。
门外传来开门声。
“回来了！”左母的声音从玄关传来，“路上太堵了。”
她穿着米色针织衫，头发整齐地梳在脑后，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她走进来，看见四个孩子都坐着，有些惊讶：“怎么都不吃？”
“等您呢。”左奇函起身接过她的包。
“哎呀别等我啦。”她笑着坐下，目光扫过四人，“你们四个小时候多活泼，现在怎么一个个跟大人似的？”
没人接话。
她顿了顿，转而问：“你们最近在学校还好吧？”
“挺好的。”杨博文答。
“听说你们要高考了？”她看向张桂源，“你爸爸最近还好吗？”
“嗯。”张桂源点头，声音很轻。
左母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看了眼儿子，又看了看其他人。她笑着打圆场：“不管怎样，能坐在一起吃饭就是好事。”
陈奕恒埋头喝汤，热气模糊了视线。
饭吃到一半，左母起身去厨房拿甜点。她刚走，左奇函便开口：“你们觉得，我们还能回到以前吗？”
没人说话。
“不是说关系，”他补充道，“是那种……无话不谈的感觉。”
“你说过，有些事变了就回不去了。”杨博文看着他。
左奇函点头：“我知道。但我还是想知道，你们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你想听实话？”张桂源忽然开口。
“当然。”
“我觉得……”张桂源深吸一口气，“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配得上你们的信任。”
陈奕恒猛然抬头。
“我从小就知道你在我身边。”张桂源看着陈奕恒，“但我一直以为那是朋友该做的。直到昨天，我才明白……你对我的感情有多深。”
陈奕恒的手指紧紧抓住桌沿。
“我不是不回应。”张桂源继续说，“我只是……不敢。我怕一旦承认，就会失去你。”
陈奕恒的眼眶有些发红。
“可我现在明白了。”张桂源的声音低了下来，“我不想再装作不知道了。”
陈奕恒的呼吸有些急促。
“你是……什么意思？”他问。
“我想试着接受你。”张桂源看着他的眼睛，“如果……你还愿意给我机会的话。”
陈奕恒怔住了。
眼泪在他眼眶里打转，但他强忍着没让它落下。
“真的？”他声音有些哑。
“嗯。”张桂源点头，嘴角扯出一点笑意，“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也许……不止是朋友。”
陈奕恒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
左奇函看着这一幕，忽然笑了：“你们总算……说出来了。”
杨博文看着他，眼神复杂。
“你呢？”左奇函转向杨博文，“你对我，也是这样吗？”
杨博文没说话。
“你害怕。”左奇函轻声说，“你怕承认了，我们就再也回不到从前。”
“我……”杨博文张了张嘴，“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那就让我来面对。”左奇函看着他，“我说过，这次我要重新追求你。”
杨博文的心跳漏了一拍。
“你总是这样。”他苦笑，“什么事都要自己决定。”
“因为我知道你在犹豫。”左奇函伸手握住他的手，“所以我不能让你逃。”
杨博文没挣脱。
“你记得那条短信吗？”左奇函继续说，“十年前，我发给你的那条。”
“我记得。”
“我喜欢你。”
左奇函看着他的眼睛：“现在，我还想说一次。”
杨博文的眼眶有些发热。
“你为什么非得……这么坚持？”他声音有点抖。
“因为我比你更早明白自己的心。”左奇函握紧他的手，“我不想再错过你了。”
陈奕恒忽然起身：“我去洗手间。”
他快步走出餐厅，脚步声在走廊里回响。
张桂源迟疑了一下，也站了起来：“我去看看他。”
餐厅里只剩左奇函和杨博文。
“你觉得，他们会好起来吗？”杨博文问。
“会的。”左奇函回答，“只要他们彼此都还在意。”
杨博文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
“那我们呢？”他问。
“我们也会好起来。”左奇函笑了，“只是你需要一点时间。”
“我已经给你很多时间了。”杨博文轻声说。
“所以这次，换我等你。”左奇函看着他，“哪怕你要的时间比别人长。”
杨博文轻轻叹了口气。
“你真的很固执。”
“对你，我愿意固执一辈子。”
陈奕恒站在洗手间门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颊有些泛红，眼里还有未干的泪痕。
“你还好吗？”张桂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嗯。”陈奕恒转身看他，“你为什么要那样说？”
“因为我不想再骗自己了。”张桂源走近几步，“也不想再让你一个人难过。”
“可我不希望你是因为同情才答应我。”
“不是同情。”张桂源看着他，“是你一直在那里，而我终于看清楚了。”
陈奕恒的眼泪终于落下。
“我等了很久。”他低声说。
“我知道。”张桂源伸手擦去他的眼泪，“以后，我会一直看着你。”
陈奕恒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
“别放开我。”他哽咽着说。
“不会了。”张桂源轻声回应，“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餐厅外的风轻轻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左奇函和杨博文听见了那声拥抱的轻响。
“他们终于……”杨博文轻声说。
“是啊。”左奇函点头，“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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