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那天,我知道不会再回来了。
我把借条和半年的生活费折叠好,塞进信封,亲自送到他手上。
"这是偿还这几年的恩情,谢谢你帮我。"我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梁骏捏着信封,沉默了许久。风吹过,信封在他指尖微微颤动,像我此刻的心。
"不要这样,我帮你不是为了回报。"他语气缓慢而坚定。
我摇头,转身就走。背后传来纸张被撕裂的声音,碎片飘落在初夏的风里。
"好走,不送。"是他最后的话。
我忍着眼泪,没有回头。
在那个小县城,我和梁骏是彼此最熟悉的陌生人。
十三岁那年,爸爸在工地意外受伤,妈妈改嫁他乡,我和奶奶相依为命。那个夏天特别热,我坐在教室后排,汗水浸湿了校服。
梁骏是从城里转来的。他的课桌和我的拼在一起,身上有股好闻的肥皂香。第一次见面,他递给我一支铅笔,笔尖崭新。
"你的笔断了。"他笑着说。
我接过铅笔,点点头。那天回家,我把铅笔小心地放进铁皮盒子里,舍不得用。
奶奶的腿脚不好,家里的活计都落在我身上。清晨四点起床洗衣做饭,然后背着书包去上学。晚上回来继续干活,做作业常常是深夜。
梁骏住在学校对面的楼房里,他常常看到我在校门口等放学的奶奶。有一次,奶奶没来,我在校门口站了很久。天色渐暗,同学们都走光了。
"你奶奶怎么还不来?"梁骏背着书包出现在我面前。
"不知道。"我紧张地绞着手指。
"我送你回家吧。"
那天下着小雨,他把伞全部倾斜到我这边。回到家,奶奶发高烧躺在床上。梁骏二话不说,背起奶奶就往镇医院跑。
从那以后,他时常来我家帮忙。劈柴、挑水、修理漏雨的屋顶。奶奶喜欢他,说他是个有心的孩子。
初二那年冬天,我发了高烧。奶奶去邻居家借钱买药,不慎摔倒骨折。
学校里没见我,梁骏放学后直接来了我家。看到卧病在床的我们,他连夜去镇上请了医生。
"钱我来想办法。"他说。
第二天我得知,他把过年的压岁钱和攒了许久的零花钱都拿出来了。
"这是借你的,等你好了慢慢还。"他把药递给我,眼里闪着坚定的光。
高中时,我们去了同一所县高中。他成绩很好,我也不差。但我家实在困难,连学费都成问题。
梁骏发现我准备辍学打工后,气得脸通红:"你放着好好的未来不要,去干什么?"
"没办法啊,总不能让奶奶去捡垃圾。"我苦笑。
那晚,他递给我一个信封。
"我爸在外地做生意,我跟他要了点钱。算我借你的,等你以后有能力了再还。"
我看着信封里厚厚的钱,眼泪掉下来。
"真的可以吗?"
"笨蛋,咱们是什么关系。只要你好好读书,其他的我来想办法。"
青春期的情愫在共同奋斗中悄然滋长。放学路上,他会牵我的手;周末,他会骑着自行车载我去镇上的图书馆;月考考好了,他会偷偷塞给我一块巧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