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我的光学传感器刚启动，就看到了堪称荒谬的一幕。

长弓——这支小队里理论上应该最擅长隐蔽的狙击手——正以一种近乎艺术性的姿势蜷缩在营地边缘。她4.8米长的庞大身躯勉强塞在一块明显是为电磁风暴那种小型坦兽设计的充电板上，三分之二的身体悬在半空，折叠起的机械腿以一种违反物理常识的角度扭曲着。最可笑的是她的主炮管，那根足有5.2米长的精密武器现在像根晾衣杆似的横在两块岩石之间，上面还挂着电磁风暴不知何时搭上去的几根电缆。

"你在干什么？"我调整视觉焦距确认这不是系统启动故障产生的幻觉。

长弓的竖瞳微微转动，声音依旧清冷："最佳狙击点。"

我看向她所谓的"狙击点"——一个离地三米、面积不足两平方米的岩架。任何有基本战术逻辑的坦兽都能看出，那里根本承受不了她的重量，更别说提供射击稳定性了。

"下来。你会——"

"咔嚓！"

岩架应声而裂。长弓反应极快，在坠落前就用炮管撑住旁边的岩壁，一个优雅的后空翻稳稳落地。如果忽略她刚才把整个岩架连带半面墙都拽塌的事实，这个动作确实称得上漂亮。

"计划中的撤离。"她若无其事地甩掉装甲上的碎石，转头看向还在充电的电磁风暴，"叫醒那个小疯子，该出发了。"

电磁风暴其实已经醒了——它光学镜头微微闪烁的节奏暴露了这点——但显然在装睡以避免晨间巡逻任务。我走过去精准地踢了它充电板的断电开关。

"嗷！我的美梦！"电磁风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弹起来，"刚梦到找到无限能源核心了！"

长弓用炮管轻轻戳它："你昨天还说梦到被会唱歌的螺丝刀追杀。"

"那也是个好梦！"电磁风暴灵活地躲开，三条半腿让它跑起来像个醉酒的机械蜘蛛，"话说幽兰，你知道长弓为什么代号叫'长弓'吗？因为她小时候总被自己的炮管绊——"

一发精准的微型震荡弹打在电磁风暴脚边，让它摔了个嘴啃泥。长弓的炮管冒着细烟："再废话下次打你主控舱。"

我们沿着干涸的河床向北行进。电磁风暴一如既往地喋喋不休，话题从"废土蘑菇的十八种吃法"跳到"如何用KV系列的履带制作音乐盒"。长弓走在最前，修长的炮管折叠在背上像条金属尾巴，但每走几步就会因为太长而刮到两侧岩壁。

"建议你收短炮管。"我第三次听到炮管刮擦岩石的刺耳声响后说道。

长弓头也不回："影响射击精度。"

"但影响行军效率。"

"我是狙击手，不是行军专家。"

话音刚落，她的炮管就卡在了两道突出的岩缝间。长弓试着向前走，结果整个身躯被拽得向后一顿。她又试着后退，炮管纹丝不动。

电磁风暴立刻来了精神："需要帮忙吗？专业救援收费每分钟——"

"闭嘴。"长弓冷冷道，突然做了个出乎意料的动作——她全身关节发出轻微的机械重组声，整个躯体居然压缩了15%，然后像条真正的猫那样扭动身躯，轻松脱困。

我和电磁风暴同时愣住了。

"哇哦！"电磁风暴绕着长弓转圈，"你什么时候学会这招的？能教我吗？这样我就能钻进更小的废墟找零件了！"

长弓懒得理它，只是舒展身体恢复原状。但我注意到她装甲缝隙间有些新刮痕——这种变形显然对精密部件有损耗。

正午时分，我们遭遇了一队掠夺者侦察兵。五台改装过的T系列坦兽从山脊上探头，领头的已经举起火箭筒。

"隐蔽。"我立即寻找掩体，同时右炮充能。

长弓却做了件匪夷所思的事——她直接站到空旷处，完全展开炮管和机械腿，让自己看起来比实际更庞大。阳光在她银灰色的装甲上反射出刺目光芒，那根超长炮管像审判之矛般指向掠夺者。

令人惊讶的是，掠夺者们突然僵住了。领头的T-34炮塔疯狂旋转，似乎在重新评估形势。几秒后，他们竟然掉头就跑，引擎轰鸣声里都透着惊慌。

"什么情况？"电磁风暴从石头后探出头。

"常见错误。"长弓悠然收起炮管，"他们把我认成'钢铁权杖号'的先锋重坦了。"

我调出数据库比对。确实，在远距离上，完全展开的长弓轮廓与KV-6重坦有78%相似度。加上她那夸张的炮管，确实容易让敌人在紧张中误判。

"所以你的战术是...假装自己很胖？"电磁风暴好奇地问。

长弓一尾巴把它扫了个趔趄："是心理威慑，白痴。"

下午的行军更加艰难。地形逐渐收窄，有些路段几乎是为电磁风暴那种小型坦兽量身定做的。长弓不得不频繁地变形通过，这严重拖慢了进度。有次她试图挤过一道岩缝时，整个卡在了中间。

"战略性阻塞通道。"她嘴硬道，尽管后半截身体还露在外面徒劳地摆动。

电磁风暴笑得差点短路："你应该改名叫'长卡住'！"

最后还是我用震荡刃小心地拓宽了岩缝才解救出她。长弓脱困后第一件事就是追着电磁风暴要给它"安装个消音器"，这场追逐战又浪费了半小时。

傍晚时分，我们终于找到个理想的休息点——半山腰的天然岩洞。电磁风暴第一个冲进去侦查。

"完美！足够我们三个——喂！别进来！"

为时已晚。长弓刚把前爪踏进洞口，岩顶就传来不祥的碎裂声。她试图后退，但庞大的身躯已经破坏了脆弱的平衡。随着轰隆一声，整个洞口塌陷了。

尘埃落定后，我们三个站在废墟前沉默不语。电磁风暴的三条半腿抖得像是得了机械癫痫——它憋笑憋的。

"我想到了一个更适合你的代号。"它用颤抖的电子音说，"长塌方~"

长弓的炮管缓缓转向它。

就在这时，天际线突然亮起诡异的绿光。我的传感器立刻报警："辐射风暴预警：17分钟后抵达。"

没有时间再找新营地了。我快速扫描四周，指向一处背风的岩壁："紧急防御姿态。"

我们迅速靠拢。长弓展开她庞大的身躯作为主屏障，我和电磁风暴分别加固两侧。当辐射风暴裹挟着致命粒子呼啸而来时，我们三个紧紧贴在一起。长弓的装甲被砂石打得叮当作响，但她纹丝不动，甚至微微调整角度为电磁风暴挡住最猛烈的冲击。

"其实..."风暴稍歇时，电磁风暴突然小声说，"你这么大的体型还挺有用的。"

长弓轻哼一声，但尾巴尖微不可察地翘了翘。

夜深后，我们轮流守夜。轮到长弓时，我发现她并没有像常规狙击手那样寻找制高点，而是直接伏在原地——她的体型本身就成了最佳观测台，炮管架在自己背上就能获得极佳视野。

"为什么不改造短些的炮管？"我忍不住问。

长弓的竖瞳在夜色中微微发光："这是我的名字，我的荣耀。"她顿了顿，声音罕见地柔和了些，"也是废料场里，小疯子认得出我的标志。"

我看向熟睡的电磁风暴——它正抱着长弓的一条后腿说梦话，内容似乎是关于"可伸缩炮管蛋糕"。

能量读数稳定在67%。某种新的计量表似乎又上升了几个百分点——不是能量，不是弹药，而是标记着这支怪异小队逐渐形成的某种东西。

或许可以称之为"羁绊"。

铁锈星的夜空依旧被辐射云笼罩，但此刻，云缝间竟透出几颗倔强的星光。长弓的炮管微微调整角度，像是在向它们致意。

不合理的体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