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姑娘，逃吧。」

丫鬟惊慌失措地推开我的房门时，我正坐在铜镜前拢着发髻。

外面火光冲天，喊杀声已经逼近内院，连空气中都弥漫着血腥味。

家破了。

祖上三代积累的富贵，一夕之间化为乌有。

「小姐还在梳妆？老爷和夫人已经被捉住了！」丫鬟眼泪纵横。

我的手却异常平稳，将最后一支金钗稳稳插入发间。镜中的我，面若桃花，眉目如画，一如既往的从容不迫。

「去哪逃？」我轻声问道。

丫鬟语塞，不知如何作答。是啊，去哪逃呢？陈家百年基业尽毁，我一个弱女子又能逃到何处？

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站起身，拢了拢衣袖。

「撑不住了。院长他们...」丫鬟的话还未说，房门就被粗暴地踢开。

一群衣着不整的大汉冲进来，为首的却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煜。

三年不见，他已褪去了当年的书生气，眉眼间多了几分狠戾。

「好久不见，陈歆小姐。」他微微欠身，那熟悉又陌生的称呼让我心头一颤。

「林大人。」我强忍着内心的波澜，微微颔首。

他的目光在我精心梳理的发髻和华丽的衣裙上扫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打扮得这么漂亮，是在等我吗？」

我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林煜眼中的笑意凝固了，他挥手让手下退出去，只留下我们二人。

「陈家勾结朝中奸党，图谋不轨，已被定为谋逆之罪。」他公事公办般说道，「按律当斩。」

「那你来杀我？」我直视他的眼睛。

「你知道我不会。」

「那你要如何处置我？」

「跟我走。」

这就是他的答案。当年陈家逼他离开，他发誓要回来，如今他踏着血路来兑现那个誓言。

我没有挣扎，顺从地跟在他身后，穿过被翻得凌乱不堪的府邸，看着曾经熟悉的一切在火光中扭曲变形。

廊下，父亲和母亲被捆绑着押送，看见我时，父亲的眼中只有绝望和愤怒。

「逆女！你早就与林煜勾结！」

我面无表情地走过，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三年前，正是他亲手将我与林煜拆散，如今，不过是命运的轮回罢了。

林煜攥紧了我的手腕，我能感觉到他手掌的温度和力道，既熟悉又陌生。

走出大门时，我回头看了最后一眼。

陈府灯火通明，却再也不属于陈家。

我跟着林煜上了马车，前路茫茫，但我知道，从今往后，我的命运早已不由自己掌控。

「你父亲会被流放千里，母亲和弟妹们会被安置在别处。」林煜平静地说。

「你没杀他们？」我有些讶异。

「你不希望我杀他们。」

他太了解我了，即使恨着陈家，我也无法眼睁睁看着至亲之人死去。

「我会带你去京城。」林煜继续道，「那里离这个伤心地远些。」

我沉默不语，透过车帘看着外面飞快后退的景色。十五年来的家，就这样离我而去了。

马车渐行渐远，我知道自己正在驶向一个更加复杂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