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比杨徽宁想象的更为冷清。

没有华丽的装饰，没有成群的仆役，甚至连最基本的皇家气派都欠缺。庭院深深，几株老梅倔强地伸展着枝丫，仿佛在抗拒这禁锢它们的红墙。

"杨小姐住西厢房。"领路的太监低眉顺眼，"殿下吩咐，您可自由活动，但莫要踏入东侧书房。"

杨徽宁点头应下，心思却飘回那座梨花别院。临别前，太子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说："东宫有你要的答案。"

什么答案？关于兄长？关于系统？还是关于...萧云容？

西厢房收拾得整洁，却透着股久无人居的冷寂。青黛被太子派人接来，正忙着熏香驱霉。见杨徽宁进来，小丫鬟眼圈一红："小姐！您吓死奴婢了！"

"我没事。"杨徽宁安抚地拍拍她的手，"父亲母亲可有消息？"

青黛摇头，压低声音："府里乱成一锅粥。老爷夫人失踪，禁军来搜了三回，把大少爷的旧物都搬走了。"

兄长旧物？杨徽宁心头一紧。皇帝在找什么？

"你先去歇着吧。"她打发走青黛，独自在房中踱步。窗外暮色渐沉，东宫更显幽深。系统那句"皇帝已得知宿主位置"让她如芒在背。

【系统提示：东宫为关键场景，建议宿主探查书房。】

杨徽宁冷笑："你让我违抗太子命令？"

【为完成任务，必要手段可被允许。】

"什么任务？"她突然质问，"攻略太子？阻止他黑化？还是...重复萧云容的悲剧？"

系统罕见地沉默了。这种沉默比任何回答都更让杨徽宁心惊。

夜色渐深，东宫陷入沉睡。杨徽宁轻手轻脚推开门，月光如水，将庭院照得通明。东侧书房就在回廊尽头，窗纸透出微弱灯光——太子还没睡？

她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冒险一探。贴着墙根潜行，每一步都让心跳加速。终于来到书房窗下，她屏息从窗缝向内窥视。

书房内，太子独坐案前，面前摊开一卷画轴。烛光下，他眉宇间的冷峻被疲惫取代，手指轻抚画中人的面容，眼神温柔得令人心碎。

杨徽宁调整角度，终于看清那幅画——是萧云容的肖像，但与她在别院所见不同，这幅画中的太子妃身着奇装异服：短上衣、露膝的裙子，手里还拿着个方形物件。

现代装扮！萧云容竟然让太子画下自己现代的样子？

"云容..."太子低语，声音沙哑，"五年了，我还是..."

他突然抬头，目光如电射向窗户："谁？"

杨徽宁慌忙后退，却不慎踢翻廊下的花盆。碎裂声在静夜中格外刺耳。书房门猛地打开，太子如鬼魅般出现在她面前，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杨徽宁？"他眼中怒火转为惊诧，"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杨徽宁语塞，目光却不自觉飘向书房内那幅画。

太子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脸色骤变："你看到了？"

"那是...萧云容？"杨徽宁鼓起勇气问，"她的衣服..."

太子沉默片刻，突然拽她进入书房，砰地关上门："既然看到了，就别想装傻。"他指着画像，"这是云容说的'现代服饰'，她来自的那个世界。"

杨徽宁心跳如鼓。太子知道得比她想象的更多。

"殿下相信她的话？"

"我信。"太子冷笑，"因为她预言的一切都应验了。她说三年后会有彗星现世，果然来了；她说北境会有大地动，分毫不差；她说..."他声音突然低下去，"她说自己死后，系统会派来新人，一个与她相似的女子。"

杨徽宁浑身发冷："所以她...真的告诉了你关于系统的一切？"

"不够多。"太子摇头，"她临终前才说出关键。系统控制着无数世界，像你们这样的'宿主'被随意投放，完成任务后就被'回收'。"他眼中燃起怒火，"你们只是它的傀儡。"

杨徽宁突然想起一事："殿下说...恨的是系统，不是我。是因为...知道我也是被迫的？"

太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展开另一幅画卷。这幅画上是一处奇异场景：高楼林立，铁鸟飞天，车水马龙的街道上，一个与萧云容、杨徽宁一模一样的女子正在行走。

"云容说，这是她来的地方。"太子轻声道，"而你...也来自那里，对吗？"

杨徽宁如遭雷击。画中分明是21世纪的上海陆家嘴！那些高楼，那个天桥...她每天上班必经之路！

"你怎么..."她声音发抖。

"云容画技特殊，能重现记忆。"太子收起画卷，"现在回答我，你为何来书房？"

杨徽宁决定坦白："找答案。关于萧云容，关于我兄长...关于为什么我与她如此相似。"

太子定定看了她许久，突然走向书架暗格，取出一本册子："看吧。但记住，这里的每一个字，都可能让你送命。"

册子封面上写着"兰台密录"，笔迹清秀，应是女子所书。杨徽宁翻开第一页，顿时如坠冰窟——

"我是萧云容，也是杨徽宁。如果你读到这些，说明系统又一次将'我'送回了这个世界..."

字迹在她眼前模糊又清晰。这不可能！萧云容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殿下，这是..."

"云容临终前写的。"太子声音低沉，"她说系统会不断将'她'送回这个世界，每次都是不同的身份，但相同的灵魂。她称这个现象为'灵魂回声'。"

杨徽宁手指发抖，快速翻阅。册子中详细记录了萧云容对系统的研究：系统如何操控宿主，如何抹杀失败者，以及...如何利用同一灵魂在不同世界的回声，反复尝试完成任务。

"所以我是...萧云容的回声？"她艰难地问。

"不。"太子摇头，"你就是她。同一个灵魂，不同的人生。"

这个认知太过震撼，杨徽宁双腿发软，不得不扶住桌案。难怪她与萧云容如此相似，难怪系统选中她...她根本就是萧云容的转世！

"殿下相信这些？"

"我必须信。"太子苦笑，"因为每次'你'回来，我都会..."他突然住口，转身走向窗边，"继续看吧。后面有你想知道的关于杨修远的事。"

杨徽宁强忍眩晕，翻到册子后半部分。这里的笔迹变得潦草，似乎是在极度紧迫的情况下写就：

"曜，如果你读到这些，我已经不在了。但别担心，'我'会回来。这次失败是因为陛下发现了系统的存在，他妄图控制这股力量。杨修远找到了对抗系统的方法，去找他...他藏在..."

字迹到此中断，最后一页被撕去大半，只剩一个模糊的墨点，像是书写者突然被打断。

"最后一页呢？"杨徽宁急切地问。

"被人撕了。"太子沉声道，"我找到这本册子时已是如此。但我怀疑..."

"是我兄长撕的？"

太子点头："云容死前三日，只见过杨修远。之后他就失踪了。"

杨徽宁脑中灵光一闪："殿下，萧云容...我是说，上一个我，是怎么死的？"

太子面色骤变，眼中痛苦翻涌："自尽。在我面前...服毒。"他声音嘶哑，"她说这是唯一能保全灵魂完整的方法，否则系统会将她彻底粉碎。"

杨徽宁如坠冰窟。自尽...保全灵魂...这些词在她脑海中碰撞，激起一阵尖锐的疼痛。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一幅画面：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子，在太子怀中饮下毒酒，嘴角渗血却带着解脱的微笑...

"啊！"她抱住头，剧痛如潮水般袭来。那不是想象，是记忆！萧云容的记忆！

"杨徽宁？"太子一把扶住她摇晃的身体，"你怎么了？"

"我看见了..."她喘息着，"萧云容...死的时候...你在哭...你说'下一世再见'..."

太子如遭雷击，双手猛地收紧："你...想起来了？"

"不只是想起..."杨徽宁泪如雨下，"是我...就是我啊..."

刹那间，无数记忆碎片如决堤洪水般涌入脑海。她看到自己——不，是萧云容——与太子初遇在东宫梅林；看到他们在梨花别院刻下誓言；看到皇帝阴鸷的眼神和恶毒的威胁；看到自己最终选择饮下那杯毒酒...

最可怕的是，她看到杨修远——她的兄长——在暗处目睹了一切，手中握着一枚奇特的玉佩，眼中满是决绝...

"殿下..."她泪眼朦胧地抬头，"我们...不是第一次相遇了，对吗？"

太子眼中情绪翻涌，有痛苦，有愤怒，但最终化为一种深沉的温柔："不，不是第一次。"他轻抚她的脸，拭去泪水，"但我每次都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这句话蕴含的深意让杨徽宁心脏揪紧。太子一直在等待，等待她——或者说，她们，萧云容、杨徽宁，同一个灵魂的不同化身——能够打破这个轮回。

【系统警告：宿主记忆异常激活！立即终止回忆行为！】

尖锐的警报在脑海中炸响，杨徽宁痛得弯下腰。太子慌忙抱住她："怎么了？"

"系统...它不让我想起来..."她咬牙道。

太子眼中寒光一闪，突然从怀中取出一物——半块残破的玉佩："拿着这个！云容说它能抵抗系统干扰！"

玉佩入手温凉，刹那间，脑海中的疼痛如潮水般退去。杨徽宁惊讶地发现，这玉佩与她妆奁中收藏的那枚几乎一模一样！

"这是..."

"杨修远给的。"太子快速解释，"他说这玉佩能保护灵魂不被系统完全控制。云容死后，我一直带着它，等待下一个'你'出现。"

杨徽宁紧握玉佩，突然明白了很多事：太子初见时的敌意不是针对她，而是对系统又一次将她送回这个世界的愤怒；他的保护不是出于任务需要，而是跨越时空的承诺...

"那我们现在..."

一声巨响打断了她的话。东宫大门被猛烈撞击，侍卫的惊呼和刀剑碰撞声传来。

"殿下！禁军闯宫！"一个侍卫仓皇来报。

太子面色一沉："皇帝终究还是忍不住了。"他迅速将册子和画像塞给杨徽宁，"藏起来！别让皇帝发现你恢复了记忆！"

"那你..."

"我会应付。"太子冷笑，"他还不敢明目张胆对东宫动手。"

杨徽宁将东西藏入袖中，刚跑出书房，就听见禁军已冲入前院。她慌忙躲入回廊阴影处，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搜！每一寸都不要放过！陛下有旨，务必找到那本册子！"

是那个在皇陵见过的灰衣人——皇帝的密探！

禁军分散搜查，杨徽宁屏息后退，却不慎踩断一根树枝。灰衣人猛地转头："谁在那？"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冰凉的手从背后捂住她的嘴，将她拉入假山缝隙中。

"别出声。"是个女子的声音。

杨徽宁转头，借着月光看清来人——竟是三公主长孙曦！

"殿下？你怎么..."

"嘘。"公主示意她噤声，"我是来帮你的。皇兄派人告诉我你入宫了，我就知道父皇会有所行动。"

禁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长孙曦拉着她穿过一条隐蔽小径，来到东宫后墙的狗洞前："从这里出去，有人接应你。"

"可是太子..."

"皇兄自有打算。"公主塞给她一块令牌，"去城南老槐树下的茶楼，找一个叫'老墨'的人。他认识杨修远。"

杨徽宁犹豫片刻，终是点头。钻出狗洞前，她最后看了一眼东宫方向。火光冲天中，太子挺拔的身影立于阶上，正与禁军统领对峙。

那一瞬间，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不是一场简单的攻略任务，而是一次跨越生死的重逢，一场对抗系统的战争。

而她，无论是作为杨徽宁还是萧云容，都注定要成为这场战争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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