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问灵劫‌

寒露那夜的月光是靛青色的。

蓝思追跪坐在冷泉畔的问灵台上，玉衡笛横在膝头泛着病态幽光。第三十九次尝试与古战场残魂共鸣时，笛孔溢出的灵力突然凝结成霜，沿着他指尖经络逆流而上——那是蓝忘机反复告诫不可触碰的《安魂》变调。

"咳咳......"

喉间涌上的血腥气惊落了竹叶，蓝思追踉跄着抓住石案边角。案上铜漏映出他额间暴起的青紫色脉络，像极了后山那些被邪气侵染的灵藤。本该温润的玉衡笛此刻寒如玄铁，笛尾缀着的卷云纹银铃正在疯狂震颤。

"铮——"

七丈外的藏书阁突然传出琴弦崩断声。蓝景仪从《破阵十二式》残卷中惊醒时，怀中的弟子令烫得惊人。他翻身跃出轩窗，袖袋里偷藏的枇杷蜜罐砸在青砖上，金琥珀色的糖浆竟凝成指向冷泉的箭头。

蓝思追的弟子琴就藏在墨韵斋第三根横梁。

这是蓝景仪第十三次抚摸琴身暗刻的"苑"字。琴腹残留着经年药香，七根冰弦在月光下泛着淡金——当年蓝忘机为病弱幼徒特制的琴，如今正在他掌心发烫。当蓝景仪咬破指尖点在第七弦时，血珠竟沿着琴弦刻痕游走成阵，那是蓝曦臣教过的禁术残篇。

"以血为媒，灵脉共担......"

夜风突然变得粘稠，蓝景仪感觉有冰锥顺着指节刺入心脏。琴弦上的血阵爆出刺目红光，冷泉方向传来玉衡笛的悲鸣。他踉跄着撞开问灵台的结界，看见蓝思追蜷缩在凝冰的石板上，玉衡笛尾的银铃正在剥落卷云纹。

"傻子......接得住吗？"

蓝景仪将弟子琴重重砸向地面，七根琴弦应声绷直如弓。他跪坐在蓝思追身后，染血的指尖拨响《清心音》——本该清越的琴声却裹着铁锈味，惊得满山玉兰花苞在夜雾中簌簌发抖。

卯时初刻，蓝忘机踏着晨露寻到两人时，问灵台的青石板上凝着霜色血痕。蓝思追的玉衡笛静静躺在弟子琴旁，笛尾银铃重新缀上了赤金纹路。蓝景仪歪倒在琴案边，右手五指仍死死扣着第七根琴弦，弦上结着冰晶与血痂交融的诡异花朵。

‌血契痕‌

蓝曦臣发现异常是在三日后的合修课上。

"《问灵》第七段，景仪主音。"他轻敲裂冰箫示意，檐角铜铃应声荡出涟漪。蓝景仪却迟迟未动，平日灵活的手指此刻僵在琴弦上方发抖——自那夜后，他的《问灵》总在第七个音节破音。

蓝思追突然横笛于唇。玉衡笛尾的银铃无风自动，竟牵引着蓝景仪的琴弦震颤出完整旋律。本该错位的音符在空中交织成网，藏书阁所有古籍同时泛起金光，连蓝忘机腰间的避尘都发出铮鸣。

"天赐和鸣。"蓝曦臣轻抚裂冰箫孔，未察觉蓝景仪袖口渗出的血珠正渗入琴身。

只有魏无羡嗅到了异常。他半夜翻进弟子寝舍，陈情笛尾的红穗扫过蓝景仪枕边的琴囊："小鬼头，赤金符的味道可盖不住。"蜷缩在床角的蓝景仪猛地惊醒，怀中的弟子琴第七弦突然迸出血色荧光。

"这是......血契？"魏无羡指尖凝出符咒，映出琴弦内部游走的金红丝线，"你替思追承了反噬？"

蓝景仪慌忙用袖子盖住琴弦："是冷泉寒气侵了经络！"

"寒气可凝不出金星雪浪纹。"魏无羡突然掀开他衣襟，心口处淡金色的弦痕惊现眼前——与蓝思追腕间封印的魔气痕迹完全对称。

‌断弦渡‌

蓝思追真正知晓真相是在三个月后的夜猎。

失控的玉衡笛引动百鬼哭嚎时，蓝景仪突然扯断弟子琴第七弦。染血的琴弦化作赤金锁链缠住恶灵，他唇色惨白地笑着："看好了，这才是真正的问灵术！"

后来蓝忘机在浣琴池找到他们。两少年昏倒在破碎的冰面上，蓝思追的玉衡笛与蓝景仪的断弦琴彼此纠缠，笛尾银铃与琴身血痕拼出完整的卷云纹。最惊人的是蓝景仪心口的弦痕，此刻正泛着与玉衡笛同源的青光。

"以命换命，倒是承了蓝氏风骨。"随后赶来的蓝曦臣用朔月挑起断弦，灵力灌注下竟浮现出蓝思追幼时病容——原来当年蓝忘机为救阿苑损耗的修为，早被蓝景仪用血契续在了琴弦中。

冬至那日，蓝曦臣将重修过的弟子琴交还蓝景仪。新铸的第七弦用了他三根发丝与蓝忘机半截断弦，琴身"苑"字旁多了个歪扭的"仪"字。当夜合奏《问灵》，第七段再未破音，唯有玉兰花瓣落在弦上时会显出淡淡血痕。

蓝思追在晨课时突然握住蓝景仪手腕。对方腕间封印下，他感受到与自己同频的灵力波动——那是问灵劫夜被血契永远烙在一起的命理脉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