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实验室泛着冷白的光，程澄盯着全息屏上跳动的引力参数，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沿。苏瑾靠在操作台上，机械臂转着钢笔，读心术的蓝光在她眼底忽明忽暗——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像极了程澄咬着笔杆的模样。

"条款第七条。"苏瑾突然开口。

程澄的手指顿住："什么？"

"你说过，实验进入量子纠缠阶段，金主必须全程在场。"苏瑾的机械眼调出投影，泛黄的电子合同浮现在空中，"第17页第4项，甲方（苏瑾）需为乙方（程澄）提供'无干扰的安全场'。"

程澄抬头看她。苏瑾今天穿了件墨绿真丝衬衫，领口微敞，露出锁骨处淡粉色的旧疤——那是三年前实验室爆炸时留下的，当时程澄为了护她被碎片划伤，反而是苏瑾疼得整夜没睡，自己在医疗舱里调了三小时镇痛程序。

"我现在需要的是安静。"程澄扯了扯实验服，"不是'安全场'。"

"但你的心跳快了。"苏瑾的机械臂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读心术显示，你在担心通道开启后，程昭的量子态会被撕碎。"她的声音放软，"还有...担心我。"

程澄的耳尖立刻红了。她确实想了这些——三天前苏瑾为了帮她收集十一维数据，在引力井边缘待了整整48小时，机械义肢的关节到现在还泛着不自然的青。更让她慌乱的是，当苏瑾在监控室打盹时，她偷偷读过对方的记忆：有段模糊的画面里，年轻的苏瑾蹲在孤儿院的沙坑边，怀里抱着个缺了胳膊的布娃娃，反复说"没关系，等我有钱了，给你买全世界最漂亮的"。

"条款里没写金主要当心理医生。"程澄别过脸，盯着全息屏上突然扭曲的引力波，"而且..."

"而且你怕我读出你藏在心底的话。"苏瑾笑出了声，机械臂轻轻环住她的腰，把人往怀里带了带，"怕我说，其实你比我更害怕失去。"

程澄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起昨夜整理程昭遗物时，在旧笔记本夹层里发现张纸条，字迹被泪水晕开："阿瑾，如果有天你能看见这个，说明我终于不用再等了。要替我告诉那个总爱咬笔杆的姑娘，她的耳朵比海浪还灵，别总藏心事。"

"程昭的日记本里..."程澄的声音发颤，"她写了'阿瑾'。"

苏瑾的身体瞬间僵硬。

"不是我。"程澄慌忙解释，"是程昭的笔误？或者...或者'阿瑾'是另一个人？"

"是我奶奶。"苏瑾的机械眼暗了暗，"她小名阿瑾，1983年死于实验室爆炸——和你18岁时救我的那场事故，是同一台设备。"

实验室的灯光突然闪烁。程澄抬头，看见全息屏上的引力参数正疯狂跳动，原本稳定的螺旋结构被扯成乱麻。苏瑾的读心术蓝光暴涨，两人的玉同时发烫，在掌心烙出淡红色的印子。

"是十一维通道的排斥反应。"苏瑾的声音冷静下来，"程昭的量子态和我们产生了共振，她在抗拒被观测。"

程澄摸出兜里的贝壳——那是小岛带回来的，此刻正贴着她皮肤发烫。"时间的信"里闪过的画面在她脑海里闪回：程昭抱着婴儿站在海边，对镜头说"如果有一天，你们能看见这个，说明我成功了"。

"她不是抗拒。"程澄抓住苏瑾的手，"她是在等。等我们明白，反抗不是对抗维度，是...是学会和记忆和解。"

苏瑾的读心术突然捕捉到程澄的坚定。她的眼睛亮起来，机械臂按在操作台上，纳米虫群从她袖口涌出，开始修复紊乱的引力参数。"你对了。"她的声音里有程昭的影子，"程昭的量子态不是被困住，是在等一个能同时看见过去和未来的人——而那个人，是你。"

程澄的玉突然发出强光。她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记忆深处涌上来：8岁那年，她在海边捡到半块玉，母亲摸着她的头说"这是你阿婆留给等海的人的"；18岁生日，苏瑾送她量子对撞机模型，说"我想和你一起，看看世界的尽头"；三天前，程昭的虚影对她说"替我看看三维的海"。

"苏瑾。"程澄轻声唤，"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调出实验室的主控程序，输入一串苏瑾从未见过的代码——那是程昭日记本里夹着的摩斯密码，翻译过来是"用爱做锚点"。苏瑾的读心术立刻读懂了她的意图，机械臂自动配合着调整引力参数，两人的玉在交握处发出共鸣，像两根连接过去与未来的弦。

"你要干什么？"苏瑾的声音发紧，"这会消耗你全部的量子能量！"

"程昭说过，反抗的印记是为了让每个维度的光都能照到彼此。"程澄笑了，"现在轮到我当那个光了。"

实验室的警报声戛然而止。全息屏上的引力参数突然稳定成一个完美的圆——那是程昭日记本里画过的符号，也是苏瑾曾祖母算盘珠子碰撞出的节奏。程昭的量子态影像从数据流里浮现出来，这次不再是半透明的虚影，而是带着温度的光团。

"欢迎。"光团里传来程昭的声音，"你们终于学会了。"

程澄和苏瑾同时伸手触碰光团。程昭的记忆如潮水涌来：1947年的海浪、1983年的爆炸、2047年的实验室，还有无数个"等海的人"在时间长河里留下的痕迹——程阿婆的实验室、苏瑾奶奶的布娃娃、程澄18岁的量子模型，以及此刻两人交握的手。

"原来我们都是时间的信差。"程澄轻声说。

"不。"程昭的声音里带着笑，"你们是时间的锚点。"

光团突然分裂成两半，一半融入程澄的玉，一半融入苏瑾的机械义肢。两人的玉同时变得完整，内侧的"昭"和"瑾"交相辉映，缺口处填满了细碎的星光。

"条款第八条。"苏瑾突然说。

程澄愣住。

"甲方需为乙方准备生日惊喜。"苏瑾的机械眼调出投影，是份藏在实验室保险柜里的清单，"程教授今年28岁，喜欢蓝玫瑰，讨厌香菜，最想要的礼物是..."

"是和你一起看真正的海。"程澄接口。

苏瑾笑了，机械臂牵起她的手："明天早上八点，私人游艇，甲板上备了你爱的热可可。"

程澄的心跳快得离谱。她望着苏瑾眼底跳动的星光，突然读懂了读心术最温柔的地方——它不是侵入，而是让两个孤独的灵魂，在十一维的宇宙里，终于找到了彼此的坐标。

窗外，海平线上浮起一轮金月。程澄和苏瑾并肩站在实验室落地窗前，两人的影子重叠着落在地面，像两条平行却又相连的线，正朝着时间的深处延伸。

条款里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