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石门之后，并非皓月想象中的神殿或废墟，而是一条漫长的水晶回廊。穹顶由整块透光石构成，内部流淌着淡金色的光脉，像血管般搏动。脚下则是镜面般的水银之径，每踏出一步，倒影便被扭曲一次，仿佛有另一个自己在深渊中凝视。

“别低头。”皓月的声音在回廊中回荡，“倒影会摄魂。”

队伍静默前行。影刃走在最前，指尖在刀镡上轻敲，以节奏确认彼此状态；夜羽以箭尾轻触地面，感知是否有机关；幽灵则不断抛出一枚细小银针，针尖在空气中划出的轨迹被暗影以魔法拓印成图，确保退路可寻。

行至回廊尽头，豁然开朗。一座悬空的倒悬瀑布自天顶垂落，却在半空折返，向上回流。瀑布中央，悬浮着一块残缺的金色石印，正是“光明之源”的碎片。

然而，石印四周，缠绕着七道漆黑锁链，锁链尽头，各连接着一具由纯粹暗影构成的骑士。它们单膝跪地，头盔空洞，却在众人踏入瞬间抬头，眼眶中燃起幽蓝的魂火。

“封印的守卫，”暗影轻声道，“它们被黑暗侵蚀了。”“速战速决，”皓月抬手，指尖掠过空气，一道银白月刃瞬间凝成，“光明之源不能继续被污染。”

战斗爆发得毫无预兆。

第一具暗影骑士拔剑，剑锋所过之处，光脉瞬间熄灭。影刃横刀硬挡，火星四溅，整个人被震退三步；夜羽连射三箭，箭矢穿透骑士胸甲，却如同穿过雾气，毫无阻碍。

“物理攻击无效！”她低喝。

幽灵抛出三颗烟丸，烟雾中，暗影骑士的动作出现一瞬迟滞。暗影趁机以法杖点地，地面浮现银白法阵，将其中一具骑士禁锢。

皓月纵身跃至半空，月刃横斩，一道银弧劈碎骑士的头盔。破碎的暗影化作黑雾，却在空中重新凝聚。

“它们的核心不在体内。”皓月落地，目光冷冽，“在锁链。”

七道锁链，连接着七具骑士，也连接着金色石印。每当骑士被击溃，锁链便抽取石印的光明之力，使骑士重生。

“切断锁链！”皓月下令。

影刃与夜羽立刻换位，刀与箭同时瞄准同一根锁链。幽灵抛出细线，缠住另一根锁链，借力腾挪；暗影则双手结印，召唤出光之锁链，与黑暗锁链互相缠绕角力。

皓月独自面对两具骑士。她并未拔剑，仅以指尖在空中划出符文。每划一笔，便有一道月光凝为实体，如利刃般切割锁链。然而，锁链断口处，黑暗迅速蔓延，试图愈合。

“太慢了。”皓月眉心微蹙

她忽然收拢五指，月光凝为一点，化作一滴银白血珠。血珠悬浮于指尖，散发凛冽寒意。

“以月之名，赐汝永眠

血珠飞出，没入一具骑士胸甲。顷刻间，银白冰纹自其胸口蔓延，将整具骑士连同锁链一同冻结。冰纹蔓延至锁链尽头，触及金色石印，黑暗锁链发出刺耳嘶鸣，寸寸碎裂。

第一根锁链，断。

然而，每断一根锁链，皓月的脸色便苍白一分。那滴血珠，并非普通月华，而是她以自身血核凝成的“月蚀之印”。吸血鬼的生命本源，每一滴皆珍贵无比。

“队长！”血影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带着焦急。他与鬼魅方才赶到，便看见皓月唇角渗出一丝血色。

“别过来。”皓月抬手制止，声音依旧冷静，“继续。”

第二根、第三根……第七根。

当最后一根锁链断裂，七具暗影骑士同时发出无声尖啸，化作黑雾消散。金色石印骤然光芒大盛，将整个倒悬瀑布染成纯金。瀑布逆流而上，化作一道光柱，直冲穹顶。

皓月单膝跪地，指尖轻触地面，冰霜以她为中心蔓延。血影冲上前，将一瓶银色药剂递到她唇边。皓月却摇头，目光落在石印之上。

石印缓缓旋转，表面浮现出古老符文，与皓月手背上的月纹产生共鸣。一道温暖光芒自石印射出，没入皓月胸口。她苍白的脸色迅速恢复，眼中却闪过一丝讶异。

“光明之源……认主了？”暗影低声道。

光柱之中，一道模糊身影缓缓凝聚。那是一位身披白金长袍的女子，面容与皓月有七分相似，却更加柔和，眉心有一轮金色月痕。

皓月站起身，目光复杂：“你是谁？”

“我曾是光明之源的守护者，也是你的先祖。”女子轻叹，“千年前，我以自身为祭，将黑暗之心封印。如今，封印松动，而你……是钥匙。”

“钥匙？”皓月眉头紧蹙。

“你的血脉，可重启封印，也可彻底摧毁它。”女子的身影逐渐透明，“选择吧，守门人。光明或黑暗，皆在你一念。”

光柱消散，女子不见。金色石印缩小，化作一枚吊坠，静静悬浮于皓月掌心。

回程路上，无人言语。皓月将吊坠收于袖中，目光望向远方森林。那里，别墅的灯光隐约可见，却仿佛隔了一层雾。

“队长，”影刃终于开口，“若光明之源认主，是否意味着……我们今后要面对的，不仅是黑暗之心？”

皓月停下脚步，回头望向众人。她的目光依旧冷漠，却在深处藏着一丝疲惫。

“从今天起，‘月影’的真正使命开始了。”她轻声道，“我们守护的，不再是世界的平衡，而是……选择的权利。”

她转身继续前行，背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长。无人看见，她袖中的吊坠，正悄悄渗出一缕漆黑纹路，如蛇般缠绕上月纹，转瞬即逝。

而在遥远的边境小镇，教堂地下的水晶球已彻底碎裂，黑暗深处，一双猩红眼睛缓缓睁开。

“守门人……终于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