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第一次见到敖丙是在大学迎新晚会上。

舞台灯光如流水般倾泻而下，落在那个端坐在钢琴前的少年身上。敖丙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跳跃，每一个音符都像是从他指尖自然流淌出来的。他微微垂着眼睫，灯光在他瓷白的皮肤上镀了一层柔和的银边，整个人如同从古画中走出来的谪仙。

"啧，装模作样。"哪吒靠在礼堂最后一排的柱子上，嘴上这么说，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台上的人。他刚从篮球场赶来，额前的碎发还带着汗湿的痕迹，红色运动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露出里面黑色的无袖背心。

琴声戛然而止，敖丙起身鞠躬时，视线不经意间扫过礼堂后方。哪吒下意识挺直了背，却见那双如深海般静谧的眼睛只是平静地掠过，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半分。

"音乐系的敖丙，听说家里超有钱。"室友捅了捅哪吒的胳膊，"不过性格冷得很，追他的人全被冻回来了。"

哪吒嗤笑一声，把运动外套甩到肩上："关我屁事。"

可那天晚上，他梦见自己站在无人的音乐教室里，敖丙背对着他弹琴，他走过去，轻轻握住了那双弹琴的手。

醒来时，哪吒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见鬼。"

接下来的日子里，哪吒发现自己总能在校园各处偶遇敖丙。图书馆靠窗的位置，敖丙低头看书时垂落的额发；食堂角落，敖丙小口喝汤时微微滚动的喉结；林荫道上，敖丙抱着乐谱走过时被风吹起的衣角。

每次相遇，哪吒都装作满不在乎，却在擦肩而过后忍不住回头。而敖丙，永远是一副冷淡疏离的模样，连眼神都不曾多给他一个。

直到那个雨天。

哪吒刚结束篮球训练，天空突然下起倾盆大雨。他骂骂咧咧地跑到最近的音乐楼屋檐下躲雨，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敖丙。

敖丙似乎也没带伞，正望着雨幕出神。雨水打湿了他的裤脚，他却浑然不觉。近距离看，哪吒才发现他的睫毛长得过分，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唇色很淡，像初春的樱花。

"喂。"哪吒鬼使神差地开口，"要一起走吗？"

敖丙转过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哪吒晃了晃手里的伞——其实他平时根本不用这玩意儿，今天不知怎么就带上了。

"不用了，谢谢。"敖丙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清冷。

哪吒撇撇嘴："随你。"但他也没走，就站在原地，看着雨水在地面溅起一朵朵水花。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哪吒用余光瞥见敖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乐谱边缘，指节修长白皙，让他想起那天晚上梦中的触感。

"你弹得不错。"哪吒突然说，"迎新晚会那天。"

敖丙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微微颔首："谢谢。"

又是一阵沉默。

雨势渐小，哪吒撑开伞，转头看向敖丙："真不一起？"

敖丙犹豫片刻，终于轻轻点头。哪吒心中一喜，面上却不显，只是把伞往敖丙那边倾斜了些。

两人并肩走在雨中，哪吒闻到了敖丙身上淡淡的檀香。他比敖丙高了小半个头，能清楚地看到对方发旋处一个小小的漩涡。

"你是体育系的？"敖丙突然开口。

哪吒心头一跳："你怎么知道？"

"校篮球队的队服。"敖丙指了指哪吒外套下的背心，"上面有标志。"

"哦。"哪吒莫名有些失落，原来不是特意关注他，"对，我是打篮球的。"

"我看过你比赛。"敖丙轻声说，"很厉害。"

哪吒猛地转头，差点把伞甩出去。敖丙却已经别过脸，耳尖微微泛红。

那天之后，哪吒开始频繁出现在音乐楼附近。有时是"刚好路过"，有时是"来找人"，总之总能找到理由在敖丙练琴时晃悠。而敖丙，也从最初的冷淡到后来会给他留个座位，甚至偶尔弹奏哪吒随口说喜欢的曲子。

哪吒发现敖丙虽然表面冷若冰霜，实际上却细心得很。知道他训练后容易饿，琴房里总会"多出来"一些小点心；听说他熬夜复习，第二天就能收到匿名送来的咖啡。

而敖丙不知道的是，哪吒也悄悄做了许多事。看到敖丙在图书馆睡着，他会轻轻把自己的外套盖在他身上；听说有人骚扰敖丙，他二话不说就去找人"谈话"；敖丙参加钢琴比赛那天，他翘了训练坐在观众席最后一排，比谁都用力鼓掌。

就这样，两人维持着一种奇妙的默契，谁都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毕业前夕，哪吒在敖丙的琴房里留下了一张纸条："毕业后，我会成为消防员。如果你需要我，我永远都在。"

敖丙看到纸条时，手指微微发抖。他在钢琴前坐了很久，最终弹奏了一首《梦中的婚礼》，却不知道哪吒就站在门外，听着每一个音符，拳头攥得死紧。

毕业后，两人各自忙碌。哪吒如愿以偿成为了一名消防员，而敖丙则在一所中学当音乐老师。他们偶尔会在同学聚会上见面，却总是隔着人群遥遥相望，然后各自离去。

直到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哪吒所在的消防队去敖丙的学校做安全演习。他穿着制服站在操场上讲解灭火器使用方法时，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学生队伍后面的敖丙。

三年过去，敖丙几乎没变，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成熟。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西裤，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演习结束后，哪吒故意落在最后。果然，在所有人都离开后，敖丙走了过来。

"好久不见。"敖丙说，声音比记忆中更加温润。

哪吒咧嘴一笑："是啊，好久不见。"

他们并肩走在校园里，就像当年在雨中那样。哪吒发现敖丙时不时偷瞄自己，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让他心头一热。

"敖丙。"他突然停下脚步，"我有话跟你说。"

敖丙转过身，阳光在他睫毛上跳跃。哪吒深吸一口气，三年的思念如洪水般决堤。

"我喜欢你。"他直接了当，"从大学时就喜欢你，现在也是，以后也会是。"

敖丙的眼睛微微睁大，脸上迅速浮现一抹红晕。他低下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也是。"

哪吒再也忍不住，一把将人搂进怀里。敖丙比他记忆中更瘦，腰细得他一只手臂就能环住。他低头嗅着敖丙发间的清香，感觉心脏快要跳出胸膛。

"你太瘦了。"哪吒皱眉，"以后我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敖丙在他怀里轻轻挣扎："谁要你养..."

哪吒大笑，收紧手臂："晚了，你跑不掉了。"

从那天起，哪吒开始了他的"养胖敖丙计划"。每天变着花样给敖丙送饭，周末更是亲自下厨。敖丙嘴上嫌弃，却每次都把饭菜吃得干干净净。

"这个好吃。"敖丙小口咬着哪吒特制的红烧肉，眼睛幸福地眯起。

哪吒撑着下巴看他，忍不住伸手擦掉他嘴角的酱汁："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敖丙脸一红，却乖乖点头。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依赖哪吒的照顾，也越来越享受这种被宠爱的感觉。

一个周末的早晨，哪吒醒来时发现敖丙正蜷在他怀里睡得香甜。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落在敖丙白皙的脸庞上，给他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哪吒轻轻拨开他额前的碎发，心中涌起无限柔情。

敖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对上哪吒专注的目光，下意识往他怀里钻了钻："...早。"

"早。"哪吒亲了亲他的发顶，"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敖丙思考了一会儿："想吃你上次做的那个蛋包饭..."

"好。"哪吒笑着捏了捏他最近确实圆润了一些的脸颊，"我的小祖宗。"

敖丙拍开他的手，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他伸手环住哪吒的脖子，主动送上了一个吻。

哪吒收紧手臂，将这个吻加深。他想起大学时那个雨天，想起音乐教室外的徘徊，想起这些年所有的思念与等待。而现在，他最爱的人就在怀里，温软香甜，真真切切。

分开时，敖丙气喘吁吁，脸颊绯红。哪吒抵着他的额头，轻声说："我爱你。"

敖丙眨了眨眼，眼中似有星光闪烁："...我也爱你。"

窗外，阳光正好，春风拂过树梢，带来一阵悦耳的风铃声。就像他们的爱情，经历了漫长的等待，终于迎来了最美好的时节。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