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在窗玻璃上蜿蜒成泪痕般的轨迹,齐墨用掌心抹去雾气时,霓虹灯折射出的红光在他指缝间流动,像稀释的血。吧台上方,黑猫卡奇的黄铜雕像突然开始摇晃,底座与木质展示架碰撞发出有节奏的嗒嗒声——尽管此刻并没有风吹进"故事与酒"酒吧。
"又来了。"江木白的声音从酒柜高处传来。她踮脚去够顶层那瓶麦卡伦威士忌时,T恤下摆掀起,露出腰间那道三英寸长的淡粉色疤痕。在昏暗的灯光下,疤痕表面泛着珍珠母般的光泽,仿佛皮下藏着某种会呼吸的生物。
齐墨放下擦拭到一半的玻璃杯,杯壁上立刻重新凝结起水珠。自从三个月前酒吧重新开业,这种异常现象越来越频繁——静止的空气中突然出现的气流,毫无预兆的温差变化,还有江木白那些越来越难以掩饰的秘密。
"医生说你需要避免伸展动作。"他接过酒瓶,指尖故意扫过她小臂内侧。那里曾经有发光的守护者纹路,如今只剩凹凸不平的疤痕,像一张被暴力擦除的古地图。
江木白反手抓住他的手腕,拇指精准压在他脉搏的位置。这个动作让两人都静止了一瞬——齐墨注意到她指甲边缘有新鲜的裂痕,像是整晚都在抠撬什么坚硬的物体。"而心理医生说你需要停止过度保护。"她松开手时,一缕金红色头发从耳后滑落,发梢沾着地下室特有的潮湿霉味。
黄铜雕像突然从酒架坠落,在橡木地板上滚出沉闷的轨迹。齐墨弯腰时,后颈的汗毛突然竖起——雕像底座有明显的拆卸痕迹,一枚生锈的铜钥匙卡在接缝处,铜绿中渗着诡异的暗红色斑点。
江木白的呼吸停滞了。她伸手时,脖子上的银链从衣领滑出,链坠是几乎一模一样的钥匙,只是更新更亮。当两枚钥匙相距不到一英寸时,窗外的雨幕突然静止,无数水滴悬停在半空,每一滴都映出变形的酒吧倒影。
"地下室备用钥匙。"她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给我。"
闪电在此时劈落。惨白光芒中,锈钥匙表面的暗红突然流动起来,在齐墨掌心拼出"1823.10.24"这个日期。他抬头时,江木白已经退到吧台尽头,正在用冰锥凿冰,金属与冰块摩擦的声响让人牙酸。
门铃突然响起。
透过雨幕,齐墨看到街对面站着一个撑黑伞的女人。鲜红裙摆静止在倾盆大雨中,伞沿干燥得像沙漠出土的文物。当第二道闪电照亮街道时,伞檐微微抬起,露出半张与江木白完全相同的脸——只是那对琥珀色眼睛里闪烁着齐墨从未见过的冷酷光芒。
冰锥落地的脆响从身后传来。江木白正对着空酒瓶低语,瓶内浮动的雾气凝聚成巴黎圣母院的轮廓。齐墨走近时听见她反复念着"第七次审判",碎玻璃在她食指划开的伤口渗出三滴血珠,悬浮在空中组成与钥匙上完全相同的日期。
整个酒吧突然断电。在黑暗降临前的最后一秒,记账本从柜台滑落,齐墨看到自己昨天写的进货单旁,多出几行陌生的法文斜体字。那些字母在黑暗中发出幽蓝微光,像一条通往记忆深渊的阶梯。
应急灯亮起时,江木白已经站在地下室台阶上,生锈的钥匙插入一扇齐墨从未见过的铁门。门缝渗出的液体不是水,而是介于墨水与血液之间的深蓝,正顺着她光裸的脚踝攀爬,在皮肤上复现出那些消失已久的守护者纹路。
"等等!"齐墨冲下楼梯时,铁门已经打开一条缝隙。扑面而来的不是预想中的霉味,而是塞纳河畔特有的气息——混合着19世纪巴黎的煤烟、新鲜面包与石砌建筑被雨水打湿的味道。
江木白转过头,半边脸笼罩在门内溢出的蓝光中。她嘴角扬起一个齐墨从未见过的微笑,既温柔又悲伤:"你记得乔治·杜朗吗?"
这个问题像钥匙般转动了齐墨脑海中的某个机关。无数画面突然炸开:法庭、镣铐、鹅卵石上扩散的血泊、还有插在白衣女子胸口的那把银柄匕首——女子抬头时,露出的是江木白的脸。
"那不是我。"江木白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但很快就是了。"
铁门在她身后轰然关闭。齐墨疯狂捶打门板时,掌心传来异样的灼热感。他低头看去,钥匙留下的锈迹已经渗入皮肤,在灯光下显现出一行清晰的法文:
"找到账簿,在第七滴雨落下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