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以为他会记得我的忌口，如果没有那顿他亲手做的晚餐的话。

餐桌上摆着他精心烹饪的几道菜，看起来色香味俱全。他解下围裙，脸上带着些许期待的笑容。

“尝尝看，今天特意学的。”他说。

我拿起筷子，看着其中一道凉拌菜，里面有我不能吃的香菜。

“你忘了，我不吃香菜的。”我说，声音很轻。

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神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抱歉，一下子没想起来。”他解释道，语气里听不出什么异样，只是匆匆将那盘菜端走。

他“没想起来”的，是我跟他在一起五年，无数次强调过的、刻在骨子里的忌口。香菜对于我来说，不仅仅是不喜欢，是会引起过敏反应的。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嘴里的食物都变得索然无味。

（1）

我知道陆泽心里住着一个人，一个我从未见过，却无处不在的影子。他从未直接提起过她，但他的很多习惯、喜好，都隐隐指向那个未曾谋面的“她”。比如他喜欢某种小众品牌的咖啡豆，总会特意去那家只卖这个牌子的咖啡店；比如他衣柜里总有几件同款不同色的毛衣，据说是别人送的；再比如，他会下厨，但做的菜品总是固定的那几样。

我以为，时间可以慢慢冲淡一切。我用尽全力去爱他，去融入他的生活，去记住他的所有喜好和习惯，甚至那些属于“她”的痕迹，我都努力去理解和接受。我以为，只要我足够好，足够坚持，总有一天，他会彻底放下过去，把我放在他心里的首位。

我们在一起五年，旁人眼中，我们是令人羡慕的一对。陆泽事业有成，待人温和有礼，对我也算体贴。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在我们看似亲密无间的关系里，始终隔着一层透明却坚固的墙。

这堵墙，是他心里的那个人。

晚餐过后，我坐在沙发上，陆泽在厨房收拾。水流声哗啦啦的，像是在冲刷着什么。我看着电视里毫无意义的画面，心里却翻腾着复杂的情绪。

“那个，今天做的菜怎么样？”他从厨房出来，在我身边坐下，手里拿着一杯水。

我接过水杯，指尖触碰到他温热的手。

“挺好的。”我回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抱歉，香菜的事……”他顿了顿，似乎想解释什么。

“没关系。”我打断他，“下次注意就好。”

他看着我，眼神有些探究，似乎想从我的脸上看出什么。我低下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我不想再为他开脱了。我开始想，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他怎么会连这么重要的事都记不住？

是他的记忆力真的差到这种地步，还是……我的存在本身，就不足以让他去记住这些细节？

（2）

接下来的几天，香菜事件像一根刺一样扎在我的心里。我试图说服自己，也许他真的只是忙糊涂了，人总有犯错的时候。可是，五年啊，整整五年，我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这段关系，努力地去记住他所有的一切，他的喜好、他的习惯、他的朋友、他的家人……而他，却连我不能吃什么都记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