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都说,沈家的小姐是个病秧子,一步都离不得药,偏生投了个好胎,是沈家嫡出,金尊玉贵地养着,连那侯府的嫡子,都得乖乖地给她当童养夫。
(一)
沈听澜第一次见到陆离,是在她七岁那年。彼时她正病着,窗外阳光明媚,她却只能躺在榻上,听着丫鬟念叨着外头来的少年。
“瞧那身板,倒是个好的,就是出身差了些,是南边来的商贾之子,要不是老爷看中了他那股子聪明劲儿,断不会让他入沈家的门。”丫鬟一边给她掖被角,一边小声说着。
沈听澜没吭声,她常年生病,对外头的事总提不起兴趣,直到那少年被领进屋子,她才掀开眼帘。
十四岁的陆离,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衣衫,站在雕梁画栋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突兀。他身形单薄,眉眼却带着一股子不驯的锐利,像山林里被捕获的狼崽子,浑身都是戒备。
他看到榻上的沈听澜,眼神里闪过一丝不解,继而转为浓重的屈辱。沈听澜知道,这便是她那所谓的“童养夫”了。
“这是小姐,日后你便跟着小姐,听她的话。”引路的老嬷嬷板着脸说道。
陆离没应声,只是盯着沈听澜,眼神复杂。沈听澜对他笑了笑,笑容有些虚弱:“你……你好。”
陆离的眼神更冷了,他似乎觉得沈听澜的笑容带着嘲讽,嘴角紧紧抿着,像是吞了什么难以下咽的东西。
那日之后,陆离便留在了沈家。说是童养夫,实则更像个伴读。沈听澜身子不好,请了夫子来府里授课,陆离也跟着一起听。
沈听澜发现,陆离很聪明,夫子讲的东西,他一听就会,而且总能提出些独到的见解。可他在她面前,总是沉默寡言,带着一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她知道他心里是不甘的,沈家显赫,陆家只是商贾,他虽聪明,却被家族安排了这样一条路,如何能甘心?
她试着与他说话,问他家乡的事情,问他喜欢什么。他总是简短地回答,眼神飘忽,不愿与她对视。
有一次,沈听澜病情加重,咳得厉害,陆离正好在屋子里看书。他听到她的咳嗽声,皱了皱眉,却没有过来。
沈听澜看着他冷漠的背影,心里有些失落。她知道自己是个累赘,是个被家族安排的“冲喜”工具,或许在别人眼里,她活着,便是对他们前程的一种阻碍。
可她毕竟只是个孩子,还是会渴望温暖,渴望被在意。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听澜的病情时好时坏。陆离在沈家渐渐站稳了脚跟,他的才华被沈老爷看重,开始给他安排一些事务。
他变得越来越忙碌,与沈听澜相处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沈听澜知道,他想摆脱她,摆脱这段被安排的命运。她不怪他,甚至有些理解他。毕竟,谁愿意和一个随时可能“陨落”的人绑在一起呢?
她只是偶尔会觉得寂寞,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心底涌上一丝难以言说的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