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三十个日夜

"张嘴。"

药汁入喉的刹那，容九眼尾倏地泛起胭脂色。镜中倒映的面容愈发昳丽，连那颗朱砂痣都鲜活得像是要沁出血来。

密室里，容九懒洋洋地数着墙上的刻痕。华碧楠今早又给他喂了新炼的"朱颜改"，那药苦得他舌尖发麻，却让镜中人眉目颜色愈发鲜艳。

"这药苦得很。"他忽然开口，舌尖还残留着灼烧感，"宗师不如改名叫'猪心改'？"

华碧楠喂药的手顿了顿。

昏黄光晕里，那人眉目艳得刺目。分明是试药的容器，偏被养得愈发祸水。他忽然想起曾经把这人作为侍从带出密室，那孤月夜的长老，不就是多看了这药人两眼？

"能撑过此药的副作用，不愧是活最久的药人。”华碧楠捏着他下巴打量时，指尖比丹药还凉，"明日试'断肠引'。"

轻飘飘一句话，却让容九嘴角的笑意凝固。华碧楠满意地看着容九那得意的眉眼瞬间焉下去，那副总是嬉笑的神情终于裂开缝隙，露出底下鲜活的惧意。

有趣。

他俯身时，袖中冷香混着血腥气："怕了？"

"华宗主——"容九突然拖长声调，"若我明日肠穿肚烂，谁给您暖床呀？"

鎏金面具下的唇角几不可察地抽动，药宗大人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一室冷香，和华碧楠反手掷来带着尖啸的银针。整整两年，七百三十个日夜。

华碧楠成为了名满天下的一代药宗，而他也从勾栏小倌摇身一变成为寒鳞圣手的药人，有时也会拿他当婢女使唤。

不过还真如华碧楠所说的“天赋异禀”，整整两年过去，他不仅没死，还比之前更活蹦乱跳。

华碧楠对此很满意，说他是目前活的最久的药人。容九环视这暗无天日的密室，不由感叹。

倒也算桩好买卖。

这也算跟了华碧楠吧，虽然每天被关在这里都没怎么出去过，但包吃包住包休沐，只是有个工作狂老板只要一研制新药，就会隔三差五给他试一试。

其实仔细一想，除开老板脾气臭好打人外，这倒是个美差。华碧楠那些千金难求的丹药，他当糖丸吃着玩。除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毒药q药壮Y药外，那驻颜丹 养神丹可谓是大补，连这副身体当年接客时的旧伤都消得干干净净。

毒药也无所畏惧，华碧楠会给解药。加上这些药也毒不死自己，是故容九虽在此当了两年的小白鼠，身体却比往日更加容光焕发精神抖擞，一张皮囊跟以前比和展开了似的。

只除了一样——

和华碧楠待的越久，他脑子里就乱，总是闪回一些莫名其妙的画面……容九虚倚在石室潮湿的墙壁上，数着从通风口透进来的月光。月光如水，在地面投下一片银白，像极了当年在醉仙楼时窗前的月光。只是那时他是三百两银子就可以任人包月的小倌，如今却成了药宗华碧楠笼中专属的药人。

"吱呀——"石门被推开的声音打断了容九的思绪。

华碧楠一袭墨蓝长衫，袖口绣着银色药草纹样，手中托着一个青玉药盘走了进来。他仍然戴着那渗人的面具，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昏暗的石室中泛着奇异的光，带着几分不近人情的冷意。

"今日感觉如何？"华碧楠的声音低沉沙哑，听不出多少关切。

容九眼尾轻挑，勾起一抹记忆里惯用的风流笑，只是眼底已没了当年的媚意："托宗主的福，死不了。"

华碧楠走近，将药盘放在石桌上。盘中有三颗丹药，一颗赤红如血，一颗莹白如玉，一颗漆黑如墨。容九早已习惯这种场面，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华碧楠会让他选择其中一颗服下，然后记录他的反应。

"选一个。"华碧楠命令道。

容九的目光在三颗丹药间游移，最后指向那颗赤红色的，嘟囔道："这个吧，看着喜庆。"

华碧楠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似乎是被容九的轻佻逗笑了，但那笑意转瞬即逝。他拈起那颗红色丹药，递到容九面前："焚心丹，能激发潜在，但会灼烧经脉。若撑不过去，五脏俱焚。"

"听起来挺刺激。"容九接过丹药，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药力发作得极快。容九感到一股热流从喉咙直冲丹田，随即化作千万根烧红的针，在经脉中游走。他闷哼一声，跪倒在地，额头抵在冰冷的石板上，汗水如雨般滴落。

华碧楠蹲下身，手指搭在容九腕间，冷静地观察着他的反应："呼吸放慢，试着引导药力。"

"你...说得...轻巧..."容九咬着牙，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