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曦微露,雾气还未从朱红的宫墙琉璃瓦上散尽,太子府的花厅内已是人头攒动。
众秀女按照高矮顺序排成三列,个个低眉顺眼,大气也不敢出。
空气里弥漫着各式各样的脂粉香气,混合着少女们紧绷的汗味,有些呛鼻。
不多时,脚步声起。
一个身形丰腴、面容严肃的中年妇人便已踏入花厅。她穿着一身暗紫色绣金线的宫服,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插着一支赤金扁簪,整个人的气场沉稳又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她身后跟着两名垂首敛目小宫女,手里各自端着蒙了红布的托盘。
她锐利的目光像篦子一样,缓缓刮过在场每一位秀女的脸。
“我是恭妃娘娘身边的赵妈妈。今日奉娘娘懿旨,特来教考各位的女红刺绣。”
说罢,身后那两个小宫女立刻会意,上前一步,掀开了红布。
刹那间,流光溢彩。
托盘里整整齐齐码放着五颜六色的丝线,金线熠熠生辉,银线清冷如月,更有那孔雀羽线、在此刻的晨光下变幻着诡谲的色泽。
“咱们做女人的,若是连针线活都拿不出手,将来如何相夫教子?”
赵妈妈慢条斯理地抚了抚袖口,“娘娘给你们一天的时间,题不限,只要能显出你们的本事便可。明日此时上交,若是不合格……”
她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并未到达眼底的弧度,“那就请哪儿来的,回哪儿去。”这句话像是一块巨石砸进平静的水面。
“选绣线吧!”话音刚落,原本矜持端庄的秀女们瞬间乱了阵脚。
那不仅仅是丝线,那是通往太子妃宝座的阶梯,是家族的荣耀,更是她们能否留在这富贵窝里的保命符。
人群蜂拥而上。
金碧瑶身形最高,仗着自己是香罗国公主,向来骄横。她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两个秀女,伸手就去抓那最显眼的一束金线。
上官兰心恰好选中了一束清雅的湖蓝色丝线,指尖刚触碰到,另一只手就从旁边伸了过来,粗暴地将那束线夺了过去。
“这个好看,我要了!”金碧瑶扬着下巴,轻蔑地瞥了她一眼。
上官兰心手指蜷了蜷,最终还是平静地收了回来。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退开半步,重新选了一束最不起眼的月白色丝线。
一旁的梅儿看得心头火起,刚要张口,就被兰心一个眼神制止了,并摇了摇头。
梅儿明白兰心的暗示,只能把话咽回去,胸口堵得难受。她胡乱拿了几种颜色,便退回了兰心身边。
人群的另一边,一个叫林玉儿的秀女正举着几束丝线,满面愁容,喃喃自语,“绣什么好呢?牡丹太俗,兰花又太素……”
姚芊芊恰好就在她身边,微笑且“善意”地提醒,“不如绣条蛇吧!我听说,恭妃娘娘的生辰属相是蛇呢。”
林玉儿眼睛一亮,顿时乐开了花,紧紧攥住姚芊芊的手,“芊芊姐姐,多谢你提醒,那我就绣这个了!”她兴高采烈地跑去换了一束墨绿和翠青色的丝线,满心都是对明日的憧憬。
姚芊芊望着她的背影,唇角弯了弯,那笑意却像淬了毒的蜜,甜得发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