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林月倒吸一口凉气，凉气里还夹杂着自己身上散发的骚臭味，呛得她一阵猛咳，眼泪都咳出来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猛的炸开。
‘这……这位看似柔弱、能被自己随意揉捏的深闺大小姐苏玥……难不成……根本就不是养在深闺、手无缚鸡之力的娇花？
她极有可能是出身武将世家！是那种外表纤细柔弱如柳，实则身手矫健的世家贵女？或者……或者就是江湖上某个隐世门派的弟子？
不然，那精准得吓人的飞刀技艺，那临危不乱的气度……如何解释得通？
况且刚刚背身一甩飞刀时“我……我竟然躲开了……”
“这下彻底完了！”
林月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极致的绝望！
如今她不仅得罪了那个神秘莫测、眼神能杀人的渡公子。
就连苏玥这张唯一的保命符也彻底失去了她的信任！甚至可能因此与她结下死仇！
回……回宫怕也回不去了！林月的瞳孔因恐惧而骤然放大。
尽管她此刻仍猜不透苏玥的确切身份，但能住进东宫内院的，身份定然非同小可。
‘她若是向太子告状……揭露我不仅骗光了她的银子，……还让她当自己的书童……欠下巨债！意图让她为之抵债！
之后将她强行拉进青楼这种污秽之地、甚至流连勾栏瓦舍、花天酒地！害她重伤吐血……！现在回忆起自己之前的行为，她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怎么办我只是一个靠着现代知识勉强混了个客卿位置的普通人，在宫里毫无根基！
太子会怎么处置我？跟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打入暗无天日的死牢，受尽酷刑？五马分尸，死无全尸？赐下一杯毒酒，七窍流血而亡？还是……做成人彘，装在坛子里生不如死？’
各种恐怖血腥的画面在她脑海中交织闪现，让她肝胆俱裂，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不行！绝对不能回宫！回去就是死路一条！而且是极其凄惨的死法！
“跑！必须跑！现在就跑！”
这个念头瞬间吞噬了林月所有理智！她哪里还顾得上裤裆处湿漉漉、黏糊糊的难受，以及那股令人作呕的气味，更顾不上膝盖和手肘因刚才摔倒传来的阵阵刺痛。
连滚带爬地朝着那扇被莺儿推开后敞着的沁香居雅间门口踉跄而去！
此刻林月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逃离这里！逃离这绮梦楼！逃离京城！找个山旮旯躲起来！她或许……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而立在窗前、背对林月的渡砚，早在她清醒时便已察觉。待发现她如丧家之犬般爬向门外时，唇角勾起一丝冰冷至极的弧度。
“呵，醒了？想逃？”他懒得回头，更不屑阻拦，甚至连一丝气息波动都未曾有过。
冷静下来的渡砚，心底翻涌的不再是怒意，而是对蝼蚁般存在的极致轻蔑。
“这等卑劣污秽、令人作呕的蠢物，杀她？怕是污了我的毒，连蛊虫都嫌她的血馊！”
琥珀色的眼眸在夕阳下流转着熔金般的光，其中的漠然如亘古不变的寒渊，深不见底。
“她的结局，还是交给苏哥哥背后那位神秘的‘持棋人’去了结吧。”
他甚至有些期待，想看看那“持棋人”会如何处置这块肮脏的磨刀石。
况且，看着她惶惶如丧家之犬般在泥潭里挣扎，等待未知的审判与折磨……岂不比一刀了断更“有趣”？
此刻雅间内只剩苏玥与渡砚二人，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苏玥强忍着残留的钝痛，缓缓转过头，目光对上渡砚那双盛满纯粹关切与灼热温情的琥珀色眼眸。
一丝暖意混杂着浓浓的愧疚，如初春融雪般悄然浸润了她冰封的心田。
想起先前为隐藏身份随口胡诌的“苏辰”之名……
苏玥面具下，那双秋水般的眼眸漾起暖融融的笑意，似寒冬初霁时雪山冰湖消融的春水，潋滟生辉。
又如静谧深潭投入星辰，刹那点亮夜空、驱散阴霾，美得令人心醉神迷，移不开眼。
整个世界仿佛因这一眼，瞬间变得鲜活、明亮而温暖。
她朱唇轻启，清冷嗓音透过面具传来，褪去了先前的平淡，添了几分泉水滴潭般的柔和质感，清晰流淌而出。
“谢谢你……”
“……护着我。”
“没有……抛下我……离开。”
这声真诚的道谢仿佛羽毛轻拂心尖，让渡砚心弦猛地一颤，一股酥麻热意从心尖蔓延至四肢百骸。
苏玥微微一顿，眼中笑意更深，带着坦诚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赧然，如初绽带露的莲花：“还有……其实，我不叫苏辰。”
她直视着渡砚那双清澈见底、此刻盛满自己倒影的琥珀色眼眸声音清晰郑重，如清风拂过雪后松林，又似琴弦拨动的心音，清越动听... ...
“重新认识一下吧。”
“我姓苏，单名一个玥字。”
“玥华的玥。”
渡砚望着她眸中笑意——那笑意如碎星落湖，专注而认真。
那纯粹的光芒仿佛能涤荡世间污秽，照亮人心最深处。
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撞击着他的心脏，如密集鼓点在胸腔喧嚣，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苏玥……苏玥……玥华之玥……”这个名字在他心尖滚过，荡起涟漪，如电流窜过般的酥麻暖流，让指尖微微发颤。
渡砚暗道：“果然，苏辰并非苏哥哥真名。”
一丝难言的喜悦悄然升腾，随之而来的却是更深的怜惜与庆幸，“苏哥哥虽心思纯澈如稚子，不谙人心险恶，却也懂得在人前稍作掩饰、戴上假面。”
这证明他并非全然不谙世事，至少有基本的警惕心，让渡砚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可偏偏是这份明知人心险恶，却仍选择在我面前卸下伪装、坦露真名……”
渡砚望着那双盛满纯粹笑意、仿佛盛着整片星空的眼眸，只觉心底最柔软处被轻轻一戳，酸酸软软，又带着难言的满足，“这份信任与赤诚，何其珍贵，如稀世明珠！”
他琥珀色眼底掠过刀锋般锐利的明悟：“原来如此……”此刻终于理解苏哥哥背后那位神秘“持棋人”的用意——煞费苦心安排林月这块又蠢又毒的“磨刀石”，绝非只为让苏哥哥看清一人丑恶。
更深的目的，是借这块满是欺骗与背叛的粗粝石头，反复打磨苏玥那颗未经世事的柔软心，让他亲尝世间最赤裸的贪婪与卑劣，以此淬炼心性，学会在污浊尘世中不被表象蒙蔽。
这份理解让渡砚对那位布局者生出复杂情绪：有对其冷酷手段的忌惮，亦有对其深谋远虑的一丝认同？
但转瞬间，另一个念头取代了这丝认同：
“可怀揣赤诚之心的灵魂，怎会轻易被尘泥所染？”
那份纯粹本真，如清莲生于浊世却自守洁净。任风雨打磨，内里莹润剔透依旧，难改骨子里的澄澈清冽。
“苏哥哥怕是永远成不了‘心硬如铁’的人，灵魂深处永远会留着那份让人心折的纯净。”
渡砚的目光愈发温柔，如和煦春风，仿佛要融化在她眼底那泓清泉里。
他眼波流转，泛起少年独有的促狭与调侃，唇角弯出软糯弧度，声音清亮：“哎~ 还好，苏哥哥的姓氏是真的呀。”
这副纯然可爱、满是依赖的模样，与他广袖中随时能翻出致命蛊虫的狠厉，形成鲜明反差。
苏玥闻言微怔，随即面具下的唇角弯起浅弧。她轻轻转身，望向窗外——
夕阳浸染的繁华街景如燃烧的锦缎，霞光为她天青色衣衫镀上金边，露在外面的脖颈肌肤愈发莹白剔透。
她对着那片烟火喧嚣，声音轻如情人间的低语，却字字清晰传入渡砚耳中：“抱歉，我不是故意骗你的。”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歉意与坦诚。
渡砚笑容更深，琥珀色眼眸盛满融融暖意，如融化的蜜糖：“没事的，苏哥哥！不必放在心上。”语气里唯有欢喜与宠溺，毫无芥蒂。
苏玥目光扫过楼下隐约传来的缠绵丝竹，以及熙攘人群——或为生计奔忙，或纵情享乐。
她轻轻点头，长睫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语调恢复往日的淡然悠远，宛如山间云雾：“嗯。”
她再次看向渡砚，那双在光影中显得格外深邃的眼眸，似藏着无尽星河与温柔晚霞。她平静注视着他：“时候不早了。”
顿了顿，语气温和却带着离别的意味，如即将远行的孤鹤：“我们……后会有期。
话音落下的瞬间，甚至没给渡砚留下回应或挽留的余地——
一直倚在窗棂旁的苏玥，身形骤然一动！
渡砚只觉眼前一花！
她的动作快若流光，却裹挟着与生俱来的优雅与飘逸。
左脚足尖在身前窗栏光滑的楠木横档上，极轻极快地一点——
“叮~”
一声宛如金铁相击美玉的清脆鸣响乍起！
在渡砚凝聚全部内力的视线中，他清晰捕捉到在苏玥足尖触及窗栏木档的刹那——
那坚硬的木质窗栏受力处，竟然凭空泛起了一圈水波涟漪般向外荡漾开来的银色星芒！
那星芒绝非幻觉！
它们似最纯净的液态月光凝结，银辉璀璨——又如万千微末星辰骤然点亮，以她足尖为圆心，瞬间扩散出直径尺余的晶莹银环。
环中星子流转生灭，循着玄奥轨迹运行，宛若星河而下，美得惊心动魄！
将她即将掠起的身影温柔裹住，天青色衣袂被这光芒镀上一层神圣冷冽的银边。
这奇景发生得快，消逝得更快——
不过是渡砚琥珀色瞳孔因极致震惊而骤然收缩的须臾之间，银色星芒便已彻底消散无踪。
而苏玥的身影... ...
如同被夜色收束的一缕月光，又似碎裂在晚风里的一缕青烟，在渡砚为那星芒震撼失神的刹那——
彻底消失了！
窗栏依旧，夕阳暖光铺满她方才立足的地板，却再无那抹清冷瘦削的身影。
渡砚猛地冲到窗边！
动作快得带起风声，深紫色衣袍在空气中曳出流动的紫云残影。
他双手用力按在苏玥曾倚靠的窗框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双琉璃般剔透的琥珀眼眸里，此刻盛满难以置信的剧烈震荡——刚才那是什么？银芒、星河轨迹、这轻功……闻所未闻！
渡砚的目光瞬间扫过楼下繁华庭院——舞姬仍在旋舞，游人依旧穿行，丝竹声声不绝……却哪里还有苏玥的半分踪迹？
他倏然闭眼，眉心紧蹙，磅礴内力自周身无形蔓延，试图捕捉任何属于苏玥的残余气息。
然而……
没有。
除了微风，除了楼下的喧嚣，除了雅间内残留的脂粉气和……污秽气……属于苏玥的，那清冽如雪后寒梅、又带着一丝独特温软的气息，彻底消失无踪！
连她昏迷时，他释放出去守护在她身周十丈范围内的那几只特殊气息标记蛊虫，此刻也如同石沉大海，失去了所有感应！
渡砚猛地睁眼！
夕阳余晖中本该暖如蜜糖的琥珀色眼眸深处，骤然沉淀出深渊般的凌厉。
眸中翻涌的不再是少年人的懵懂好奇，而是足以令世间枭雄侧目的浓烈占有欲、征服欲，以及对终极力量的极致渴求。
“苏哥哥……”他在心底默念，“不惧我毒，武功高绝，轻功更是超乎想象的特异！以笛为器……绝非寻常武学路数！”那惊鸿一瞥的星芒，已与汹涌澎湃的悸动一同烙印在灵魂深处。
“无论你是谁！无论你背后站着怎样通天彻地的存在！”
他缓缓抬起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五指微张，仿佛要隔空攫住那消散在风中的最后一点星芒。
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与少年帝王俯瞰山河的倨傲，一字一句回荡在空旷雅间。
“终有一日，我必亲手携——苏哥哥你——踏遍南昭万里河山！”
那双深邃如渊、燃烧着熊熊野心的眼眸，穿透敞开的窗棂，凝视着窗外天际最后一抹熔金般壮丽的霞光... ...
“让你亲眼看看，我将掌控的无边疆土，是何等壮阔瑰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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