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负十三层的警报仍在意识深处尖啸，如同跗骨之蛆。蓝泠鸢把自己蜷缩在狭小的出租屋角落，窗外城市霓虹的污浊光线挤过窗帘缝隙，在她脸上投下变幻不定的光斑，如同实验室培养舱破裂时，那些荧蓝营养液扭曲的反光。克隆体们骤然睁开的、空洞而同步的眼睛，谢时宴后颈电子纹身被切断时爆出的刺眼电火花和荧光蓝冷却液……每一帧画面都在眼前反复灼烧。

她低头，摊开微微颤抖的手掌。皮肤之下，那些生物钢细丝编织的血管网络正流淌着极淡的幽蓝微光，像夜色下不安的溪流。这是母亲留下的遗产，也是实验室追捕者永不熄灭的灯塔。她必须熄灭它，至少暂时熄灭。深吸一口气，蓝泠鸢集中意志，如同试图勒紧一匹狂奔的野马缰绳。皮肤下的光芒顽强抵抗着，如同活物般搏动，最终在她额头沁出细密冷汗时，才极其不情愿地黯淡下去，隐没于少女苍白的肌肤之下，只留下一种沉闷的、被厚布包裹住金属核心的奇异体感。

晨曦刺破污浊的云层，将冰冷的光线洒在“明德高级中学”锈迹斑斑的镀金校牌上。蓝泠鸢穿着从廉价成衣店买来的、带着刺鼻化学纤维气味的校服，混在嘈杂的入校人流中。宽大的运动外套遮掩着略显单薄的身体，低垂的眼睫掩盖了所有与年龄不符的疲惫和警觉。她像一滴水试图融入浑浊的河流，每一步都踩在绷紧的钢丝上。周围是炸油条的烟火气、少年们追逐打闹的喧哗、女孩们关于新发型的叽喳讨论……这些浓烈而真实的“人间”气息，与她血管深处潜藏的、来自冰冷实验室的非人力量激烈碰撞，让她胃部阵阵翻搅。

万能人物喂，新来的你，哪个班的？

一个粗嘎的声音横插进来，带着特意营造出来的蛮横，蓝泠鸢脚步微顿，没有抬头，只是身体本能向人流边缘靠近，试图绕过前面穿着松松垮垮校服，头发染着劣质棕黄色的高年级男生

万能人物啧，问你话呢，哑巴了？

领头的那一个身材壮实外号“黑熊”，伸手就想去抓蓝泠鸢的胳膊，手指上还沾着可疑的油渍。

就在那只手即将触碰到校服袖口的千分之一秒，蓝泠鸢皮肤下的生物钢血管骤然绷紧！一股冰冷的、纯粹防御性的力量瞬间从核心涌向手臂。她甚至没有思考，只是凭借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本能，肩胛骨附近的肌肉纤维极其轻微地一缩。

“嘶啦！”

细微到几乎被校园噪音淹没的裂帛声。蓝泠鸢宽大校服外套的后肩部位，毫无征兆地撕裂开两道细长、笔直的破口，仿佛被无形的利刃瞬间划过。

黑熊的手僵在半空，他身后的小弟也愣住，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两人都看清了那破口——边缘整齐得不像话，布料纤维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半融化状态，隐隐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高温灼烧金属的微末气息。

蓝泠鸢的心跳漏了一拍，强行压下体内因应激反应而几乎要透体而出的幽蓝光芒。她没有说话，只是更低地压了下棒球帽的帽檐，加快脚步，像一尾受惊的鱼，迅速消失在涌动的人流深处。留下黑熊和他的小弟在原地，面面相觑，眼神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惊疑不定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