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深站在教学楼天台的边缘,耳机里循环播放着自己昨晚录制的demo。十月的风已经带着凉意,吹乱了他刻意打理过的栗色头发。楼下操场上的喧闹声隐约传来,他低头看着那些蚂蚁般大小的同学,嘴角扬起习惯性的弧度。
"祁深!你又跑这儿来了?"天台的门被猛地推开,同班的陈明探出头来,"老班找你呢,说你的数学作业又没交。"
"马上来!"祁深迅速切换表情,转过身时已经挂上了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昨天太困了,不小心忘了写,这就去跟老师解释。"
他轻快地跳下台阶,顺手揽住陈明的肩膀:"谢啦兄弟,周末请你喝奶茶。"
"得了吧,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陈明翻了个白眼,却忍不住笑了,"你这家伙,明明整天吊儿郎当的,怎么大家都这么喜欢你?"
祁深眨了眨眼:"因为我帅啊。"
两人打闹着下了楼,祁深的笑容在转过走廊拐角后迅速淡去。他从书包里摸出皱巴巴的数学作业本,随手填了几个答案,然后深吸一口气,重新挂上笑容走向办公室。
"报告!"
数学老师抬头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祁深,这已经是你这学期第三次没交作业了。"
"对不起老师,我昨晚..."祁深低下头,声音恰到好处地带着愧疚,"我妈妈生病了,我在医院陪她到很晚..."
老师的表情立刻软化了:"是这样啊...那你先把作业补上吧,下周一起交。你妈妈情况怎么样?"
"好多了,谢谢老师关心。"祁深露出感激的微笑,心里却一片麻木。这个借口他已经用了三次,每次都很奏效。事实上,他已经三个月没见过母亲了——自从她和新丈夫搬去城南后。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自习,祁深悄悄溜出了教室。他轻车熟路地来到音乐楼顶层那间几乎无人使用的小琴房,从书包内侧口袋摸出一把钥匙——这是他去年从后勤处"借"来后再也没还的。
琴房里的立式钢琴已经有些年头,音准却意外地不错。祁深放下书包,手指轻轻抚过琴键,没有发出声音。然后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开始弹奏。
这不是任何教科书上的练习曲,而是他自己创作的旋律。忧伤的小调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祁深的表情完全放松下来,那些伪装的笑容和活力全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孤独。
琴声越来越激烈,他的手指在黑白键上翻飞,仿佛要把所有无法言说的情绪都倾注进去。父母离异时冷漠的争吵,母亲再婚后刻意避开他的眼神,父亲新家庭里那个备受宠爱的小男孩...十六年的人生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闪回,最终化作一串不和谐的和弦,戛然而止。
祁深的手悬在半空,微微发抖。寂静中,一滴水珠落在琴键上。
"啪。"
他猛地抬头,迅速用手背抹了抹眼睛。琴房的门不知何时开了一条缝,一个高挑的身影站在那里,逆光中看不清表情。
"谁?"祁深的声音有些嘶哑。
门被完全推开了。林夏生——学生会会长,年级第一,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叠文件。他穿着整洁的校服,领带一丝不苟,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平静如水。
"我以为是后勤处的人又忘记锁门了。"林夏生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任何起伏,"学生会要检查这栋楼的安全隐患。"
祁深迅速调整表情,嘴角已经挂上了熟悉的笑容:"原来是林大会长啊。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教导主任呢。"他故意夸张地拍了拍胸口,"我在...嗯,练习下周音乐课的曲子。"
林夏生走进来,轻轻关上门。他的目光落在祁深还泛红的眼眶上,又移到钢琴上那滴未干的水痕。
"《悲怆奏鸣曲》第二乐章,"林夏生突然说,"音乐课下周的内容是贝多芬。"
祁深愣住了,随即笑得更灿烂:"对对,就是这个。我弹得不太好,把自己都感动哭了。"
林夏生没有笑。他走到钢琴旁,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居然真的有人随身携带手帕——轻轻擦掉了琴键上的泪痕。
"你刚才弹的不是贝多芬。"他说,"是你自己写的曲子。"
祁深的笑容僵在脸上。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听过你弹琴,"林夏生继续道,声音依然平静,"上周三下午,还有上上周五。每次都是原创曲目,风格相似但旋律不同。"
祁深感到一阵眩晕。他自以为隐秘的避风港,原来早就被人发现了。更可怕的是,这个人看穿了他所有的伪装。
"所以呢?"祁深的声音冷了下来,"你要报告老师?还是打算在全校面前揭穿'开心果祁深'其实是个躲在琴房哭鼻子的可怜虫?"
林夏生皱了皱眉:"为什么我要那么做?"
"因为你是完美先生林夏生啊,"祁深站起身,书包甩到肩上,"遵纪守法,品学兼优,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而我,私自配了学校琴房的钥匙,还经常翘自习课。"
他走向门口,肩膀故意撞了一下林夏生:"让让,好学生。我这种坏学生该去污染其他地方了。"
林夏生没有动。祁深惊讶地发现,这个看起来文弱的优等生比他想象中要结实得多。
"你弹得很好,"林夏生说,"比音乐老师还好。"
祁深瞪大眼睛,一时语塞。
"下周三下午琴房没人用,"林夏生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递给祁深,"这是正式申请的使用表,我已经签好字了。以后你可以光明正大地来。"
祁深没有接,警惕地看着他:"为什么帮我?"
林夏生推了推眼镜:"学生会的工作之一是为有特长的同学提供展示平台。元旦晚会需要原创节目,我认为你很合适。"
"哈!"祁深夸张地笑了,"原来是想抓壮丁啊。抱歉,我对这种集体活动没兴趣。"
"申请表放在这里。"林夏生把纸放在钢琴上,"来不来随你。"
他转身离开,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对了,你右手部分的转调可以再柔和一些。左手和弦已经很完美了。"
门关上了。祁深站在原地,感到一种奇怪的脱力感。他走回钢琴前,拿起那张申请表。林夏生的字迹工整得近乎刻板,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真是个怪人..."祁深喃喃自语,却把申请表小心地折好放进了钱包。
放学铃响起时,祁深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模样。他靠在教室后门,和路过的每个人打招呼,讲着无伤大雅的玩笑。当林夏生经过时,祁深故意大声说:"哟,会长大人!今天也要去维护世界和平吗?"
周围的同学笑起来,林夏生只是点了点头,脚步不停。但在擦肩而过的瞬间,祁深确信他看到林夏生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
那天晚上,祁深在租住的小公寓里辗转难眠。他拿出手机,翻到通讯录里"母亲"的名字,手指悬在上面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拨出去。床头柜上摆着一个相框,里面是十岁时的他和父母在游乐园的合影——那是他们最后一次全家出游。
祁深拿起吉他,轻轻拨动琴弦。一段新的旋律在脑海中成形,比白天的更加忧伤,却在结尾处意外地转向了明亮的大调。他拿起笔,在乐谱上写下标题:《不期而遇》。
第二天清晨,祁深比平时早了一小时到校。他溜进琴房,把一张折叠的纸条塞进林夏生的文件夹里。上面写着:"周三下午我会来。别告诉任何人,包括你那群学生会的小跟班。——P.S. 你耳朵不错,但我的转调是故意的。"
当林夏生在早读前打开文件夹发现纸条时,没有人注意到他眼镜后面闪过一丝笑意。
周三下午的阳光斜斜照进琴房,祁深握着申请表的手指微微发颤。推开虚掩的门时,他看见林夏生正伏在琴凳上整理曲谱,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露出难得的专注。
"来得正好。"林夏生头也不抬,抽出张五线谱递过来,"学生会文艺部新到的即兴创作教材,你看看。"
祁深挑眉:"学生会还管这种闲事?"嘴上调侃,指尖却已经抚过泛黄的纸页。油墨印着的和弦图旁,密密麻麻写满蓝色批注,分明是林夏生的字迹。
"上周听你转调时突然想到的。"林夏生起身打开窗,十月的风卷着银杏叶掠过琴键,"比如这个段落,用属七和弦过渡可能更自然。"他修长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虚点出几个音符。
祁深鬼使神差地坐下,按照林夏生的提示弹奏。原本略显生硬的转折突然变得流畅,像溪水漫过鹅卵石,带着意想不到的温柔。他惊讶地抬头,正对上林夏生含笑的眼睛。
"你怎么..."
"我爸是音乐老师。"林夏生耸耸肩,从帆布包里掏出保温饭盒,"不过他总说我弹得太规矩,不像你..."他顿了顿,"带着野路子的灵气。"
饭盒里是还冒着热气的紫菜包饭,切成整齐的小卷。祁深盯着饭团上点缀的芝麻,突然想起已经凉透的泡面——那是他昨晚的晚餐。
"尝尝?我妈非要我带两份。"林夏生推过饭盒,耳尖微微发红。祁深咬下一口,酸甜的腌萝卜在舌尖爆开,恍惚间竟吃出几分家的味道。
琴房外传来放学的喧闹声时,祁深才惊觉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林夏生正在帮他修改《不期而遇》的总谱,铅笔划过纸面沙沙作响。
"下周有场校园乐队展演,"林夏生突然说,"在体育馆侧厅,你要不要去看看?"他低头写字,没注意到祁深握琴谱的手猛地收紧。
记忆突然翻涌。初中时祁深也曾组过乐队,他们在破旧的车库里排练,汗水浸透吉他背带。直到某天父亲醉酒闯入,摔碎了他省吃俭用买的效果器,嘶吼着"玩这些没出息"。
"没兴趣。"祁深别过头,把乐谱塞进琴凳缝隙。林夏生沉默片刻,合上钢笔帽:"我在后台留了位置,随时可以来。"
当晚祁深在小公寓里反复调试吉他弦,月光透过防盗网在地板上切割成菱形。手机突然震动,林夏生发来条消息:"第三小节的切分音,试试用小指按弦?"
他鬼使神差地照做,原本滞涩的旋律瞬间鲜活起来。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清晰,祁深望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光标,突然打字:"你为什么这么帮我?"
消息发送后,他盯着空白对话框数到第73秒,林夏生的回复才姗姗来迟:"因为看到你弹琴时,我觉得那才是真正的祁深。"
周末的校园格外安静。祁深鬼使神差地来到体育馆,侧厅传来断断续续的鼓点。他贴着墙根溜进去,在后排阴影里坐下。舞台上,几个穿着铆钉皮衣的学长正在调试设备,贝斯的震颤让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加快。
"就知道你会来。"林夏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淡淡的柠檬香。他抱着两罐可乐挤过来,金属罐上凝结的水珠沾湿了祁深的校服袖口。
演出开始后,祁深逐渐放松下来。当压轴乐队唱起原创歌曲时,他甚至跟着节奏轻轻跺脚。林夏生突然凑过来,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他们的副歌转调,是不是和你上周弹的有点像?"
祁深愣住。聚光灯下,主唱沙哑的嗓音和吉他的旋律交织,竟真的与他创作时的思路不谋而合。某种蛰伏已久的悸动在胸腔里苏醒,他转头看向林夏生,发现对方正专注地观察他的表情。
散场时暮色已浓,两人并肩走在梧桐道上。林夏生忽然说:"我跟文艺部申请了个排练室,下周开始可以用。"他踢开脚边的落叶,"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我可以当你的临时鼓手。"
祁深差点被可乐呛到:"学生会会长打鼓?你不怕形象崩塌?"
"形象哪有你的曲子重要。"林夏生说得理所当然,镜片后的眼睛亮晶晶的,"而且我小学学过两年架子鼓,虽然现在..."
"成交!"祁深猛地转身,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笼罩住林夏生,"不过说好了,你要是拖后腿,我可不留情面。"
林夏生认真地点头,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个牛皮本:"这是我整理的节奏型,还有几个改编建议..."他的话被祁深的笑声打断。
"林夏生,你这人怎么这么轴?"祁深接过本子,指尖触到纸页边缘的毛边,显然被反复翻阅过,"不过...谢了。"
秋风卷起满地金黄,两个身影渐行渐远。体育馆方向传来若有若无的音乐声,像一首未完待续的歌。祁深握紧手中的笔记本,突然觉得十月的风不再那么刺骨,反而带着某种令人期待的温度。
排练室位于艺术楼地下室,潮湿的空气里混着琴弦和松香的味道。祁深推开斑驳的铁门时,林夏生正跪在地上调试鼓凳高度,白衬衫下摆沾了层灰。
“你还真把家伙事儿搬来了?”祁深盯着角落里崭新的爵士鼓,金属镲片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上周随口一提的玩笑,没想到林夏生竟当真了。
“二手市场淘的。”林夏生摘下眼镜擦拭,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卖家说这鼓跟过地下乐队,敲起来有‘故事感’。”他示范地轻击鼓面,低沉的音色震得祁深胸腔发麻。
祁深把吉他接上效果器,试音时扫出的和弦与鼓声相撞,意外地和谐。林夏生调整着踩镲的角度,手腕灵活地敲击节奏,金丝眼镜滑到鼻尖也顾不上推。这副模样和学生会主席的刻板印象相去甚远,倒像个沉浸在音乐里的大男孩。
“试试这个。”祁深弹出《不期而遇》的前奏,林夏生立刻跟上,用小军鼓打出跳跃的切分音。原本孤寂的旋律突然有了呼吸,像冰层下涌动的溪流。但当曲子进入高潮部分,祁深的即兴变奏与林夏生的固定节奏开始打架,刺耳的错拍声在狭小空间里回荡。
“停!”祁深扯下耳机,“你打得太规整了,像踩着节拍器。”
林夏生的鼓棒在手心转了半圈:“可总谱上标注的就是4/4拍。”
“音乐不是数学公式!”祁深烦躁地拨弄琴弦,金属弦发出尖锐的嗡鸣,“你这样打,把情绪全切断了!”
排练室陷入沉默,只有鼓棒无意识敲击鼓边的轻响。林夏生突然起身,从书包里翻出个老式MP3:“我爸以前说,学音乐要听‘人味儿’。”他按下播放键,沙哑的布鲁斯口琴声流淌出来,背景里还夹杂着酒吧的嘈杂人声。
“这是芝加哥街头艺人的现场录音。”林夏生闭眼聆听,“节奏有细微的偏移,甚至还有跑调,但...”他睁开眼,镜片后的目光炽热,“能让人听见心跳。”
祁深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吉他上滑动,忽然想起初中乐队解散那晚,他在车库里反复弹奏同一首歌,直到指尖渗血。那时的音乐,也是这样带着失控的生命力。
“再来一次。”祁深重新调弦,“这次...跟着感觉走。”
林夏生点头,鼓棒在空中划出弧线。前奏响起时,祁深故意拖长了某个音符,林夏生怔了一瞬,随即用吊镲的泛音填补空隙。两人的节奏开始缠绕、试探,在某个瞬间突然达成默契,祁深的即兴华彩与林夏生即兴加入的鼓花完美咬合,像两片齿轮严丝合缝地转动。
一曲终了,汗水顺着林夏生的脖颈滑进衣领。祁深盯着他发红的手腕——那里有鼓棒反复摩擦的痕迹。“你手出血了。”他皱眉道。
“小伤。”林夏生用袖口随意擦掉血迹,“不过你的左手揉弦,可以再...”
“停!”祁深举起双手,“再说专业术语我要犯困了。”他掏出手机看时间,暮色不知何时漫进了地下室,“请你吃饭吧,作为鼓手工伤补偿。”
两人并肩走出艺术楼时,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林夏生坚持要请,说这是“发现宝藏音乐人”的谢礼。他们钻进学校后门的拉面馆,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眼镜,祁深讲起初中乐队的趣事,林夏生笑得呛到,拉面汤溅在白衬衫上。
“你这样还怎么当学生会会长?”祁深递过纸巾,眼里带着笑意。
“在你这儿,我本来就不是什么会长。”林夏生低头擦拭衬衫,声音闷闷的,“只是个想打好鼓的普通人。”
这话让祁深心里一动。他想起天台边缘的孤独,想起琴房里被戳破的伪装,突然觉得眼前这个满身油渍的优等生,或许比任何人都更懂他的音乐。
接下来的日子,排练室成了两人的秘密基地。陈明有次撞见祁深抱着乐谱匆匆下楼,打趣说“见色忘友”,祁深红着脸把他推进男厕所。而林夏生的日程表上,多出了“音乐社顾问”的虚假身份——这是他为了名正言顺使用排练室,和文艺部部长磨了三节课争取来的。
但平静的日子很快被打破。某天傍晚,祁深照常推开排练室的门,却看见林夏生正在收拾鼓棒,鼓包已经塞满。
“我爸调去外省工作,全家下周搬家。”林夏生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醒空气里未消散的音符,“本来想等元旦晚会结束再说...”
祁深的吉他背带从指间滑落,砸在水泥地上发出闷响。他突然想起第一次在琴房相遇时,林夏生递来的那张申请表,原来从一开始,这场相遇就标好了倒计时。
“所以这就是你突然帮我的原因?”祁深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想在离开前,把我推上舞台?”
林夏生猛地抬头,镜片后的眼睛里有受伤的神色:“祁深,你知道不是这样的。”
“那是哪样?”祁深抓起吉他,“我们不过是两个世界的人,你迟早要回到优等生的轨道,而我...”他的喉咙发紧,“我注定只能在地下室弹没人听的曲子。”
地下室的灯光突然闪烁,在两人脸上投下明灭不定的影。林夏生沉默许久,弯腰从鼓包里抽出个信封:“这是我给《不期而遇》编的完整乐队总谱,还有...”他顿了顿,“我联系了以前的架子鼓老师,他愿意指导你新鼓手。”
祁深没有接,转身就走。铁门在身后重重摔上时,他听见鼓棒落在鼓面的闷响,一下,又一下,像压抑的心跳。
接下来的一周,祁深再没去过排练室。他恢复了往日吊儿郎当的模样,在课堂上睡觉,作业继续拖欠。陈明察觉到异样,却被他用“游戏打输了”的借口搪塞过去。只有深夜在小公寓里,他会对着月光下的吉他发呆,那些未完成的旋律在脑海里盘旋,却再没勇气弹奏。
元旦晚会前三天,祁深在课桌里发现个牛皮纸袋。打开后,是林夏生工整的字迹:“第三小节的即兴部分,可以试试用滑棒。还有,别总用悲伤的小调,你明明能写出更明亮的曲子。”纸袋里还躺着那支他送给林夏生的备用鼓棒,上面缠着手写的乐谱。
祁深攥着鼓棒跑到排练室,地下室空荡荡的,只有角落里留着张字条:“其实我羡慕你,能把心事都写成歌。而我只能在鼓声里,偷偷藏住不想说再见的心情。”
泪水滴在鼓棒上,洇开了墨迹。祁深坐下,轻轻敲击空置的鼓面,想象着林夏生坐在对面的模样。当第一个音符从吉他弦上流淌而出时,他终于明白,有些旋律注定要在离别中完成,就像候鸟终将飞向远方,而天空会永远记得它们振翅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