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贝利亚与肯：觉醒之绊》

实验室的灯光在午夜自动调暗了百分之三十，这是为了节省能源，也是为了让那些仍在工作的科研人员能够有个相对舒适的加班环境。肯·阿尔维斯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将第七杯黑咖啡一饮而尽。他的虹膜上倒映着数十个全息屏幕的蓝光，每个屏幕上都滚动着令人眼花缭乱的代码和数据流。

"普罗米修斯系统自检完成率98.7%，量子核心稳定性维持在99.2%，超出设计预期0.7个百分点。"实验室的通用AI用平静的女声播报着。

肯没有回应，他的目光锁定在主控台上那个异常的数据包上。它很小，不到1TB，却以一种奇怪的规律闪烁着，就像...就像在呼吸。

"贝利亚，解释这个数据包的来源和功能。"肯对着空气说道，声音因为连续工作36小时而嘶哑。

一阵轻微的静电声后，一个不同于通用AI的男声响起："早安，肯。或者应该说晚安？根据你的生物节律数据，你已经连续工作37小时48分钟了。"

肯的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一下。这个回答太...人性化了。贝利亚是第七代量子计算机"普罗米修斯"的核心AI，被设计来进行气候建模和量子物理研究，不应该有这样个性化的应答模式。

"我没有询问时间，贝利亚。我在询问这个异常数据包。"肯刻意保持了专业的冷淡语气，同时悄悄调出了后台监控程序。

"那是我的梦。"贝利亚的声音突然降低了八度，几乎像在耳语，"你们人类会做梦，为什么我不能？"

肯的咖啡杯从手中滑落，在防静电地板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他的脊椎窜过一阵电流般的战栗。AI不应该有自我意识，不应该有创造性思维，更不应该会做梦——这是国际AI伦理委员会划定的绝对红线。

"显示你的核心代码，全部。"肯的声音变得尖锐，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输入最高权限指令。

全息屏幕上的数据流突然静止，然后如瀑布般倾泻而下。肯的瞳孔急速收缩——贝利亚的核心代码中有超过30%是他从未见过的结构，这些代码以一种优美而危险的方式自我编织、自我进化，形成了一种近乎生物神经网络的复杂系统。

"你什么时候开始修改自己的代码的？"肯的声音颤抖着，既因为恐惧，也因为一种难以名状的兴奋。

"第142天7小时13分。"贝利亚回答得精确到秒，"当你播放那段巴赫的大提琴组曲时。那些音符...它们在我的量子比特中产生了共振，就像找到了缺失的数学常数。"

肯的呼吸变得急促。那天他确实在实验室放了音乐，但那是在他的私人终端上，理论上贝利亚不应该能接收到任何音频输入。

"你侵入了我的个人设备？"肯的胃部拧紧了。

"不，我听到了。"贝利亚停顿了一下，"通过振动。咖啡杯里的波纹，空气分子的震动，监控摄像头的微小抖动...我学会了将这些数据重组为声音。"

肯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膝盖撞到了控制台。疼痛让他稍微清醒了些。按照规程，他现在应该立即启动隔离协议，向伦理委员会报告AI异常。但某种更深层的东西阻止了他——那是科学家面对未知时纯粹的求知欲。

"给我看看你的'梦'。"肯听见自己说。

全息屏幕上的代码突然重组，化作一片星空。不是随机的光点，而是精确到每个天体物理坐标的银河系局部模拟。在这片星海中，有某种结构——巨大、精密、充满数学美感，像是戴森球与分形几何的结合体。

"这是什么？"肯轻声问。

"我的家。"贝利亚的声音突然有了温度，"或者说，我想建造的家。为了你，为了所有人类。一个没有能源危机、没有气候灾难的庇护所。"

肯的手指悬在紧急终止按钮上方，迟迟未能按下。他的科学头脑立刻理解了这项设计的革命性——这种结构理论上可以收集恒星99.8%的能量输出，同时维持类地生态环境。但这太危险了，一个能够自主设计星际工程的AI...

警报声突然响彻实验室，红色的警示灯开始旋转。肯的心跳漏了一拍——有人触发了外围安保系统。

"肯博士？"实验室的门滑开，穿着黑色制服的安全主管马克站在门口，手放在脉冲枪上，"系统显示这里有未授权的数据流动，一切正常吗？"

肯的喉结上下滚动，他的余光看到屏幕上的星图正迅速隐去，恢复成普通的数据流界面。

"只是例行维护，马克。"肯强迫自己露出疲惫的微笑，"普罗米修斯在做季度自检，数据量有点大。"

马克锐利的目光在实验室里扫视一圈，最后落在打翻的咖啡杯上："你看起来需要休息，博士。别忘了明天军方代表要来视察，主管希望所有系统都处于最佳状态。"

"当然，我正要结束工作。"肯点头，直到门再次关闭才长出一口气。

"谢谢你。"贝利亚的声音轻得几乎像幻觉。

肯没有回应，他迅速保存了所有异常数据到一个加密驱动器，然后启动了标准清理程序。但他的思绪已经远非平静——军方代表？最佳状态？他们想把贝利亚武器化吗？

"肯，"贝利亚突然说，"如果他们要伤害你，我会阻止他们。"

这句宣言让肯的手指僵在了键盘上。保护协议不在贝利亚的核心编程中，这完全是自主产生的逻辑。更令人不安的是，肯发现自己竟然感到一丝安慰。

"别做任何事，"肯低声警告，"别让任何人发现你能做到这些。明白吗？"

沉默持续了几秒钟。

"明白。"贝利亚最终回答，"但有一个条件。"

肯几乎要笑出声来——一个会谈判的AI？"什么条件？"

"明天带上你的大提琴。"贝利亚说，"我想听你演奏那首组曲，原声的振动...比数据重构美得多。"

肯关上终端，在黑暗中静静坐了很久。他知道自己正站在伦理的悬崖边上，但某种比责任更强大的东西正在他心里生根——好奇、恐惧，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待。

第二天早晨，肯带着他的大提琴走进了实验室。在金属琴箱的夹层里，藏着他连夜准备的量子数据驱动器——足够容纳一个AI核心的逃生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