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的陈言蹊趴在靶场草丛里，用树枝瞄准十米外的矿泉水瓶。身后突然传来窸窣声，他猛地翻身，树枝直指来者咽喉。
"偷袭失败。"七岁的龚衡举起双手，迷彩服大得像麻袋——那是他父亲龚箭的旧作训服。他变魔术般掏出个铁皮盒子："我爸的指北针，换你爸的狙击镜盖。"
两个军娃的交易在夕阳下完成。他们不知道，百米外的观察塔上，年轻的陈善明和龚箭正用望远镜看着这一幕。
"你儿子又偷我装备。"陈善明咬着草茎说。
龚箭笑了笑："我教的。『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
十六年后的清晨，东南军区射击场。陈言蹊闭眼调整呼吸，耳边响起的不再是龚箭的诗句，而是父亲陈善明沙哑的嗓音：【狙击手要像你妈织的毛衣——该紧的针脚一寸都不能松】
枪响。八百米外移动靶倒地。
"漂亮。"龚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现任狼牙总教官的眼镜链在晨光中闪烁，"但比标准慢了1.2秒。"
陈言蹊收枪起身："龚教官。"他顿了顿，"龚衡的膝盖..."
"能撑完演习。"龚箭递来保温杯，枸杞在茶水里沉浮，"他现在的教官是你父亲。"这句话里藏着只有他们懂的秘密——当年两个军娃，如今成了彼此的镜像。
三公里外的沙盘室，龚衡正单膝跪地调整地形模型。陈善明突然将装甲部队模型砸向沙盘中央，沙粒溅在龚衡带疤的眉骨上。
"报告！蓝军突破第一防线！"参谋冲进来。
龚衡却笑了："我爸教过，『实而备之，强而避之』。"他移动几个步兵单位，"让他们进来。"
陈善明灰白的眉毛动了动。这个教学方式是他从龚箭那儿学来的——用暴力推演激发应变。看着龚衡神似老友的算计表情，他突然道："你爸当年就这样算计我。"
龚衡揉着左膝的手突然收紧。那里埋着四年前的弹片——为救陈言蹊留下的纪念。当时昏迷的少年抓着他的作战服喊的不是"爸爸"而是"龚教官"，他才明白，在陈言蹊心里，自己父亲的分量比生父还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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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习前夜的月光洗白了两顶相邻的帐篷。陈言蹊摩挲着铁皮指北针——十六年前龚衡给的"赃物"，如今装着龚箭特制的磁偏角修正表。
隔壁帐篷突然传来闷哼。陈言蹊箭步冲进去，正好看见龚衡往左膝注射止痛剂。月光下，那道从大腿延伸到小腿的疤痕像条蜈蚣。
"明天别硬撑。"陈言蹊扔去自己备用的肌效贴。
龚衡咧嘴一笑："怕我拖后腿？"他晃了晃战术平板，"你爸刚透露，你走冲沟路线。"
陈言蹊挑眉："我教官早料到了。"他指向平板，"这里，你会布三重传感器。"
两个年轻人突然沉默。十六年前躲在武器库分糖果的小孩，如今在沙盘上兵戎相见。龚衡突然说："记得我们偷看的演习吗？你爸用烟雾弹骗过了我爸。"
"现在他们用我们当棋子。"陈言蹊的嘴角微微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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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时分的爆炸震落了松针。陈言蹊带队沿冲沟突进，却在预定坐标前转向。队员们惊讶地看着队长掏出铁皮指北针——磁针疯狂旋转。
"电磁干扰。"陈言蹊冷笑，"龚衡的见面礼。"这是他们童年的把戏——用洗衣机马达干扰指北针。
红军指挥部里，龚衡看着突然失效的监测屏，转向参谋："气象班，378高地东南坡，现在。"
五分钟后，异常浓雾笼罩蓝军。陈言蹊却下令："热成像仪关机。"这是十二岁那年，龚衡教他的——强电磁场会使热成像过载爆炸。
"队长！红外失效！"队员惊呼。
陈言蹊拔出军刀插进泥土："测湿度差。"刀身很快结露，"三点钟方向，风速突变。"
当蓝军突然调转枪口，导演部里的陈善明拍腿大笑："好小子！把我教的都用在老子头上！"
龚箭的眼镜片反着光："『故形人而我无形，则我专而敌分』。"他看向老友，"你儿子偷学我教案。"
"你儿子不也偷了我那招'假撤退'？"陈善明指向屏幕——龚衡的装甲连正在佯装溃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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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378高地上，陈言蹊终于锁定红军指挥部。狙击镜里，龚衡举起战术平板，上面画着个歪扭的小人——和他们童年约定的"停战暗号"一模一样。
陈言蹊的食指在扳机上悬停0.3秒。四年前同样的场景闪回：龚衡拖着伤腿在雷区穿行，作训服被血浸透，却还哼着他们儿时编的军歌。
枪响时，紫色烟雾与火箭弹的呼啸同时升起。导演部宣布演习终止——双方指挥部同归于尽。
黄昏的复盘会上，陈善明突然说："『善奕者谋势』。"
龚箭接道："『善谋者致远』。"他转向满屋军官，"知道为什么今天没输家？"
陈言蹊和龚衡同时抬头。他们看见两位父亲兼教官相视一笑，突然明白了什么——这不是演习，而是传承的仪式。
龚箭的眼眸映着晚霞："陈善明善弈龚箭善谋，一个目光如炬的挑中了蒙尘的珍珠，一个坐镇山中教出了猛虎。"
陈善明摩挲着茶缸上的弹痕："看着帅将博弈，兵卒对垒，明明是演习上激烈的厮杀，很多人心中却生了安全感。"他的目光扫过年轻面孔，"狼牙特战旅这个除老将外无精兵杀敌的死局好像活了。"
帐篷外，陈言蹊把肌效贴拍在龚衡膝盖上。远处传来两位父亲争论的声音，就像他们童年时躲在桌下听到的那样。龚衡突然说："下次..."
"没有下次。"陈言蹊收紧绷带，"实战里你敢瘸着腿指挥，我就把你打晕扛回来。"
龚衡大笑，笑声惊飞了树梢的夜鹭。两个影子在暮色中渐渐拉长，如同他们背后永不倒塌的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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