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梧桐叶，在地面投下细碎的金斑。许知鸢抱着一摞作业本穿过操场，帆布鞋踩过跑道边缘的橡胶粒，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她仰头看了眼教学楼顶端的钟，离午休结束还有十分钟，却在拐角处与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作业本哗啦啦散落一地，她慌忙蹲下身去捡，发顶突然撞上一片温热。抬头时，对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少年白衬衫领口微敞，腕间戴着银色手链，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走路不长眼？”他弯腰拾起作业本，骨节分明的手指划过封面上“高二（3）班”的字样，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许知鸢？原来就是你。”
她这才看清对方校服胸口的校徽——高二（3）班，沈烬。
整个清潭中学无人不知沈烬的名字。作为全市理科状元入学，篮球场上永远是焦点，却又桀骜不驯，独来独往。此刻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睫毛在眼睑投下阴影，像是笼罩着一层薄雾。
“对、对不起。”许知鸢伸手去拿作业本，指尖却被他突然扣住。沈烬凑近了些，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混着阳光的味道扑面而来：“听说你想进竞赛班？”
她猛地抽回手，后背抵上身后的梧桐树。树皮粗糙的触感透过衬衫传来，就像此刻狂乱的心跳。自从母亲生病后，她就一直想进入竞赛班，争取保送名额减轻家里负担。
“是又怎么样？”她鼓起勇气直视他的眼睛。
沈烬轻笑一声，将作业本拍在她怀里：“明天开始，放学后到天台找我。”不等她回答，转身便走，白色校服在阳光下晃成一道模糊的影子。
当晚，许知鸢在医院陪护母亲时，还在回想白天的相遇。母亲躺在病床上，插着点滴的手轻轻握住她的：“鸢鸢，别太累了。”
“我没事，妈。”她强撑着笑容，翻开竞赛题集。病房的白炽灯有些刺眼，映得纸页上的公式都在晃动。手机突然震动，是班长发来的消息：“知鸢，竞赛班补录名单出来了，你和沈烬都在上面。”
第二天放学后，许知鸢攥着通知单来到天台。铁门被风吹得吱呀作响，沈烬倚在生锈的护栏上，手里攥着一支钢笔。夕阳给他的侧脸镀上金边，却掩不住眼底的冷漠。
“为什么？”她举起通知单，“你明明不需要补录。”
沈烬直起身，缓步逼近。许知鸢后退时撞上身后的水箱，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抬手撑在她耳边，将她困在方寸之间：“因为我讨厌你。”
这话让她呼吸一滞。沈烬继续说着，声音低沉而冰冷：“那天在办公室，我听见你对老师说，要把我从第一名的位置拉下来。”
记忆突然闪回一周前。她确实说过类似的话，那时她看着光荣榜上沈烬的名字，暗暗发誓要为母亲争一口气。可她没想到，这句话会被沈烬听到。
“所以？”她仰头看着他，“你就用这种方式报复我？”
“不只是报复。”沈烬指尖划过她发烫的脸颊，钢笔尖在她校服领口轻轻点了点，“从现在起，你是我的专属陪练。考不过我，就别想进竞赛班。”
接下来的日子，许知鸢陷入了无尽的题海与较量。每天放学后，沈烬都会准时出现在天台，甩出一沓试卷：“限时两小时，错一道题，就给我买一周的早餐。”
她咬着牙答题，看他在一旁翻着漫画，偶尔抬眼瞥她一眼，眼神里满是挑衅。有次暴雨突至，她抱着试卷往教室跑，却见沈烬撑着伞站在楼梯口，伞面大部分倾向她这边。
“发什么呆？”他将伞塞给她，自己冲进雨幕，“明天早上记得带小笼包，要城南那家的。”
月考成绩公布那天，许知鸢盯着年级排名表。沈烬依旧是第一，而她的名字紧紧跟在后面。她转身时，撞上一个温热的胸膛。沈烬低头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还算有点长进。”
然而平静的日子很快被打破。某天午休，许知鸢在图书馆找书，无意间听见几个女生的议论。
“你们听说了吗？沈烬的爸爸和许知鸢妈妈以前是恋人。”
“难怪沈烬总针对她，听说当年许知鸢妈妈抛弃了沈爸爸，嫁给了别人......”
这些话像一把利刃，狠狠刺进她的心脏。她想起沈烬看她时那复杂的眼神，想起他总是若有若无的敌意，终于明白所有的刁难从何而来。
那天傍晚，她没有去天台。沈烬却找到了她的家。老旧的居民楼里，他站在堆满药瓶的客厅，看着墙上许知鸢和母亲的合照，表情阴晴不定。
“所以，这就是你拼命学习的原因？”他拿起桌上的缴费单，声音里带着嘲讽，“想靠成绩证明你妈当初的选择是对的？”
许知鸢攥紧衣角：“沈烬，我们之间的恩怨，和我妈妈无关。”
“无关？”他突然逼近，将她抵在墙上，“我爸因为你妈，到现在都不肯再婚！你知道我从小过的什么日子吗？”
她这才发现，沈烬眼底藏着深深的痛苦。记忆中那个永远高高在上的少年，此刻像只受伤的兽，用尖刺包裹自己。
“我不知道......”她声音发颤，“但我妈也过得不好，她......”
“够了！”沈烬甩开她的手，转身要走，“从明天起，不用再来找我。竞赛班的名额，我会让给你。”
门被重重摔上，许知鸢瘫坐在地。窗外的夕阳渐渐西沉，将房间染成一片血色。她终于明白，横亘在她和沈烬之间的，不只是成绩的较量，更是上一辈纠缠不清的恩怨。
而那些在天台上刷题的午后，那些暴雨中倾斜的伞，那些若有若无的温柔，原来都只是镜花水月。蝉鸣声透过窗户传来，夏日的风卷起桌上的试卷，恍惚间，她仿佛又看见沈烬白衬衫的衣角在风中扬起，带着年少时独有的张扬与倔强。
只是这一切，都将随着这个秘密的揭开，彻底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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