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面具

海风裹挟着柴油味灌进码头三号仓库的通风管道，李锋蜷缩在钢架结构的夹层里，工装服上沾满铁锈和灰尘。下方十五米处，郑飞正在检查一箱箱贴着海鲜标签的货柜，金属开合声在空旷的仓库里格外清脆。

"这批货的纯度不够。"郑飞用匕首划开密封袋，指尖沾了些白色粉末在鼻尖轻嗅，"老周越来越不把规矩当回事了。"

站在阴影里的刀疤张立即掏出手机："我马上联系越南那边..."

"不必。"郑飞突然抬手，腕表在顶灯照射下反光刺进李锋的眼睛，"副市长十分钟后到，先把正经事办了。"

李锋调整着藏在安全帽里的微型摄像机，镜头跟着移动的西装人群转向仓库东侧。六个穿税务制服的人正在拆解某个货柜的夹层，露出嵌在钢板里的保险箱。汗水顺着他的眉骨滑落，在满是油污的地面洇出深色痕迹。

钢架突然传来细微震动。李锋立即按住腰间匕首，转头看见只灰老鼠从通风管窜过。再回头时，副市长王振业已经站在保险箱前，保养得当的手指正摩挲着账本烫金封面。

"上季度少了三成。"王振业的声音像钝刀割肉，"飞总该不会是把钱挪去填澳门那个窟窿了？"

郑飞笑着递过雪茄，火苗在两人之间跳动："领导明鉴，是分给海关的老陈他们..."

李锋的呼吸停滞了半秒。摄像机忠实记录着账本翻开的页面——密密麻麻的代号后面跟着金额和日期，最后那页赫然标注着"器官供给清单"。他的指甲陷进掌心，去年法医出具的死亡证明上，妻子缺失的肾脏照片突然在脑海中闪现。

裤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李锋暗骂一声，摸出林雅改装过的设备，屏幕显示着红色警告：信号屏蔽中。备用通讯器的指示灯却在此时亮起，在昏暗的夹层里像盏醒目的红灯。

下方立即传来骚动。"上面有人！"刀疤张的吼声伴随着子弹上膛声炸开。李锋踹开通风管盖板的瞬间，钢架被子弹打得火星四溅，碎铁片擦着他脸颊飞过。

坠落时他抓住悬吊的货绳，借着惯性撞破二楼玻璃。警笛声突然从码头入口逼近，探照灯将仓库照得雪亮。赵明浩带着特警队破门而入的刹那，李锋看见郑飞把账本塞给副市长，后者钻进暗道消失不见。

"放下武器！"赵明浩的喝令在仓库激起回音。李锋趁机滚到货柜后方，磁吸装置啪地吸附在保险箱外壳。混乱中没人注意到，三页关键账本正被微型扫描仪逐页复制。

刀疤张却从背后扑来。李锋侧身闪避，对方指虎擦着他太阳穴划过，钩住了夜鹰面具的右边缘。皮革撕裂声淹没在枪声里，他感到海风直接刮在暴露的右脸上。

"是你！"刀疤张的瞳孔骤然收缩。李锋一个肘击砸中对方喉结，夺路狂奔时听见郑飞在咆哮："拦住那个修车的！"

集装箱迷宫间流弹横飞。李锋刚把扫描仪塞进防水袋，突然看见流弹击中搬运工大腿。鲜血喷溅在集装箱的"易碎品"标识上，工人抱着腿惨叫的样子让他想起汽修厂学徒小刘。

他折返的举动让赵明浩愣住。特警的枪口随着他救人的动作上下移动，最终没有扣下扳机。"夜鹰？"赵警官的声音混着困惑，这个距离足够看清他面具下熟悉的下颌线。

李锋拖着伤者躲到集装箱夹角，背后钢板不断传来子弹撞击的闷响。扫描完成的提示音响起时，刀疤张正带着五个人包抄过来。他踹翻堆放的油桶，着火的液体在通道形成火墙。

"账本少了三页！"郑飞的怒吼从对讲机里传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李锋撞破安全出口的瞬间，月光照亮他半边真容。赵明浩的枪口追着他跃起的身影，却在瞄准镜里看清他怀里护着的扫描仪。子弹最终打偏在跳板边缘，溅起的木屑落进漆黑的海面。

冰冷海水淹没头顶时，螺旋桨的涡流将他卷入船底。李锋拼命蹬水避开旋转的桨叶，防水袋还是被划开道口子。咸涩的海水渗入扫描仪外壳，部分文件开始出现乱码。

他在柴油味的浪涛中浮沉，用皮带把扫描仪绑在浮木上。远处码头亮起更多车灯，郑飞的人正沿着防波堤搜寻。漂出两百米后，失血和寒冷让视线开始模糊，最后清醒的瞬间，他按下林雅给的求救发射器。

红点信号穿透夜幕时，赵明浩正站在李锋跳海的位置。他弯腰拾起半块夜鹰面具，内侧还带着体温。对讲机里传来部下汇报："郑飞坐快艇往公海方向逃了。"

"先打捞扫描仪。"赵警官把面具塞进证物袋，指腹蹭到面具边缘已经干涸的血迹，"联系海警设拦截网。"

更远处，林雅的车正疾驰在沿海公路。她盯着平板上闪烁的红点，油门踩到底的轰鸣惊飞了路边的海鸥。仪表盘上的电台突然插播紧急新闻："...副市长王振业原定今早的招商会议临时取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