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料得年年断肠处，不敢忆，滇西垒。

在中国抗日战争里，滇西反攻作战是我最不愿意写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太惨烈，太惨烈。

1

1944年5月11日。

田中新一坐在缅北的临时指挥部里，额头上的汗珠不断滚落，却无暇擦拭。

作为日军第33军军长，田中始终无法摆脱内心的焦虑。这种焦虑，随着日军在缅甸北部战场上的节节胜利，反而愈发强烈。

1944年3月初，就在英美联军试图在缅北稳固防线之际，田中新一指挥的日军发动了代号为"卯作战"的进攻——日军主力越过崇山峻岭，奇袭英军重镇英帕尔，将缅北印度东北防线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英军节节败退。

4月上旬，日军占领了英军在缅甸的最后据点——密支那附近的孟拱，成功切断了滇缅公路的南段，阻断了盟军物资运输线。4月中旬，日军继续向北推进，逼近中印公路沿线；4月下旬，日军前锋已经逼近云南省边境，威胁中国西南大后方安全。

牟田口廉也向日军士兵们发出了一个令人振奋的命令：

"一举突破云南防线，直取中国大后方昆明！成败在此一举，勇士们，皇军的荣光将照耀亚洲！"

但是，一个令日本人始料未及的消息，被证实正在成为现实——中国远征军，那支被日军认为早已丧失战斗力的部队，正在集结，准备发动反击。

2

"斯蒂尔威尔将军，我们真的要把战役的成败押在中国军队身上吗？"一位美军参谋在作战会议上提出质疑。

作为中印缅战区盟军副总司令，约瑟夫·斯蒂尔威尔对这种质疑已经习以为常。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会议室里的美英军官们，语气坚定地说："先生们，请记住，这将是一场中国人的战争，为中国人的土地而战。他们会让我们看到，他们能做到什么。"

五天后，远征军总司令卫立煌在滇西前线召开了最后的战前动员会。

"日军已深入我国边境，威胁昆明，形势危急。但各位要明白，这一仗我们不仅是为保卫滇西，更是在向世界证明，中国军队能够反攻，能够收复失地！"卫立煌的声音虽不洪亮，却掷地有声。

会议室里安静得能听到呼吸声。坐在下面的军官们神情凝重——他们清楚这次作战的艰巨。

新编第20集团军军长张轸在笔记本上快速写下几个字："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阻止日军。"

3

远征军反攻前的集结，是在最艰苦的条件下成的。

五月初的滇西，已经进入雨季。阴云低垂，雨水连绵不断地倾泻而下。泥泞的山路被冲刷得更加难以行进，补给车辆经常陷在泥潭中，需要数十名士兵合力推动才能脱困。

新38师师长孙立人站在松山前沿阵地上，望着远处日军据守的高地，眉头紧锁。雨水顺着他的钢盔边缘流下，浸湿了军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