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声刺破雨夜时，程染正用沾血的手指拼凑那张被撕碎的照片。
父亲在被押上警车前突然剧烈抽搐，他的后脑勺重重撞在车门框上，却仍死死盯着程染，嘴唇蠕动着吐出几个音节："书...房...地板..."鲜血从他嘴角溢出，在警服上洇开暗色的花。
周清疏的银戒终于停止了蜂鸣。她跪在满地陶土碎片中，白大褂下摆浸在雨水里，像一只折翼的鹤。程染想扶她起来，却发现自己手上全是血——有父亲的，有自己的，还有那些照片上干涸了十年的。
"他活该。"
程染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周清疏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医用酒精的味道混着雨水的腥气扑面而来。心理医生熟练地包扎着她掌心的伤口，绷带缠绕的力度大得几乎令人生疼。
"你也在发抖。"程染说。
周清疏的睫毛上挂着水珠，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她包扎的动作突然停下，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个密封袋——里面装着素白陶罐里找到的残页。
"你母亲..."她的喉结滚动了下，"是我妹妹的班主任。"
诊疗室里的灯突然亮了。供电恢复的瞬间，程染看见墙上电子钟显示00:07，鲜红的数字像一道新鲜的伤口。角落里，父亲摔碎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自动播放起一段模糊的监控录像：火光中，一个穿白裙子的女人正拼命拽着美术室的门把手。
程染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认识那条裙子——母亲葬礼上穿的就是这件。
"她那天回去救人了..."周清疏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但门被反锁了。"
程染冲向洗手间干呕起来。冰凉的自来水冲刷着手腕，她抬头时在镜子里看见自己惨白的脸，眼下挂着两抹不正常的潮红。体温计显示39.2℃，但此刻她感觉不到热，只觉得冷，冷得像被埋在那场大火里烧了十年。
回到诊疗室时，周清疏正在看一段新闻录像。屏幕上的消防员抬出七具盖着白布的遗体，最后一个特别小，白布下露出一角灰蓝色陶泥。程染突然想起什么，踉跄着扑向书柜，从最底层抽出自己的数学笔记本。
"不要！"
周清疏的惊呼晚了一步。程染已经撕开了笔记本封皮——夹层里藏着一张折叠的课程表，上面用红笔圈出七个名字，每个后面都画着小小的陶偶图案。这是母亲的字迹。
"原来她早就..."程染的指尖抚过那些名字，在"周清霜"三个字上停留最久。课程表背面是铅笔素描，画着七个孩子围着陶艺老师做手工的场景，角落里有个模糊的男人背影，手里拿着钥匙串。
周清疏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她指着素描右下角："这个符号..."
程染凑近看，发现母亲画了个奇怪的标记：♯7。她突然想起父亲书房地板下那个上锁的铁盒，盒盖上就刻着这个符号。高烧让视线变得模糊，但有个念头越来越清晰——
"我要回家一趟。"
周清疏抓住她的手腕："你现在的体温..."
"那就一起去。"程染反手握住她，发现心理医生的掌心比自己还凉，"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真相吗？"
雨停了。月光照进来，满地陶土碎片泛着幽幽的蓝。程染捡起一块较大的，轻轻放在周清疏掌心："帮我捏个东西吧。"
"什么？"
"你妹妹的样子。"程染的声音很轻，"我想记住她。"
月光下，周清疏的银戒闪着湿润的光。她慢慢收拢手指，将陶土和程染的手一起包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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