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公寓楼下，一个熟悉的身影让阮语浑身一僵——她的母亲正站在门厅处，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目光如探照灯般扫向这边。

"妈？你怎么来了..."

周母快步走来，视线在周暮沉和阮语之间来回扫视："我炖了鸡汤给你过生日，打你电话没人接。"她的普通话带着明显的南方口音，"这位是...？"

周暮沉轻轻放下阮语，礼貌地伸出手："阿姨好，我是周暮沉，阮语的朋友。"

周母短暂地握了下手，目光扫过周暮沉的西装和阮语手中的精装书："朋友？"

"我脚扭了，他送我回来。"阮语急忙解释，试着迈步证明自己没事，却疼得皱眉。

"我背你上去吧。"周暮沉说着又要蹲下。

"不用了！"周母打断道，"我来扶她就行。小周是吧？谢谢你送小语回来。"

三人之间的空气突然凝固。周暮沉直起身，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依然保持礼貌："那我先走了。阮语，记得冰敷脚踝。"

"等等。"阮语叫住他，转向母亲，"妈，周暮沉是建筑师，就是我跟您提过的那个社区改造项目的设计师。"

周母的表情松动了一瞬："哦，就是那个没钱赚的小项目？"

"阿姨，"周暮沉推了推眼镜，"那个项目确实利润不高，但能改善两千多户居民的生活质量。"

"年轻人有理想是好事。"周母笑了笑，笑意未达眼底，"不过小周啊，你做这行收入怎么样？买房了吗？"

"妈！"阮语声音提高了八度。

周暮沉却平静回答："目前租房住，首付还在攒。建筑设计这行，前期投入大，回报周期长。"

"理解理解。"周母点点头，"我侄女去年嫁了个投行经理，结婚直接住进陆家嘴的豪宅了。"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阮语，"女孩子青春有限，总要现实一点。"

阮语的脸烧了起来，既为母亲的直白感到难堪，又担心周暮沉的反应。但他只是礼貌地笑了笑："阿姨说得对，现实确实重要。不早了，我先告辞。阮语，生日快乐。"

看着周暮沉离去的背影，阮语胸口发闷。电梯里，母亲喋喋不休的唠叨像隔了一层棉花般模糊不清。

"...陈总监多好的人选，三十出头就是副总了，你刘阿姨说他..."

"妈！"阮语终于爆发，"周暮沉是我朋友，您怎么能那样说话？"

"我是为你好！"母亲声音也高了起来，"你都快三十了，还跟这种没房没车的小年轻混在一起？他连个稳定收入都没有！"

"他是优秀建筑师，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阮语一瘸一拐地走出电梯，"不是所有人都把金钱当作唯一标准。"

"理想能当饭吃吗？"母亲跟着她进门，将保温桶重重放在茶几上，"你爸走得早，我一个人把你拉扯大，供你读大学，不是为了让你过苦日子的！"

阮语沉默地取出冰袋敷在脚踝上。母亲开始在厨房热鸡汤，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比平时响亮许多。

"那个周暮沉，家里什么背景？"母亲端着热好的汤出来，语气稍微缓和。

"普通家庭，父亲是退休工人。"阮语接过碗，"妈，我们真的只是朋友..."

"那就好。"母亲松了口气，"下周刘阿姨安排的那个海归博士，你必须去见见。人家在硅谷工作过，年薪两百万..."

"我不去。"阮语放下碗，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什么？"

"我说我不去相亲。"阮语抬起头，"我的生活我自己决定。"

母亲的表情从震惊转为愤怒："你被那个小建筑师灌了什么迷魂汤？他给你送本书就把你收买了？"

自由。这个词在她舌尖泛起苦涩。她擦干眼泪，慢慢打字："没事，谢谢你的书，我很喜欢。"

发送后，她鬼使神差地又补了一句："下周的讲座，还作数吗？"

周暮沉的回复几乎立刻到来："当然。周六下午两点，我来接你。"

阮语将手机贴在胸口，望向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但今晚，她似乎看到了其中不一样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