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四十七分,周裴的手指按在画室冰凉的门把手上时,远处传来第一声钟响。铜铃般的震颤穿过香樟树影,在他沾满炭粉的袖口上溅起细小火星——像极了去年深秋,沈淮翻墙时踢落的那片梧桐叶。
画室窗帘没拉严,晨光从缝隙里斜切进来,在石膏像肩头碎成金箔。周裴摸到画架上的速写本,指尖突然触到一片不平整的纹路。借着火机光亮,他看见扉页新添了行瘦金体:"黎明前的灰最适合画阴影。"
铅笔在纸上游走时,钟楼方向传来第二声钟响。周裴抬头望去,穿藏蓝色校服的少年正倚着栏杆吸烟,晨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画室窗玻璃上,像株倾斜的向日葵。
"沈淮!"他压低声音叩窗,炭笔在速写本上洇出团块阴影。少年指尖的烟头明灭,忽然转身从裤兜摸出个东西,抛过窗台时带起细碎金光——是枚校徽,镀银边缘还沾着夜露。
第三声钟鸣撕开云层时,周裴正在给沈淮讲数学题。窗外的雨砸在玻璃上,把远处的钟楼浇成模糊的灰影。少年把下巴抵在错题集上,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忽然伸手抽走他手中的笔。
"周大艺术家,"沈淮转着笔轻笑,墨水在指腹洇开蓝痕,"这道题用洛必达法则更快。"他拽过草稿纸,笔尖在纸上划出利落的公式,袖口滑落露出腕骨上的淡疤——那是去年翻墙被铁丝划的,周裴帮他涂碘伏时,指尖曾扫过那片粗糙的皮肤。
雷声滚过教室时,沈淮忽然凑近他耳边:"听,第五声钟响。"潮湿的热气扑在颈侧,周裴的心跳漏了半拍,恍惚间看见少年瞳孔里倒映的自己,发梢还沾着画室的炭粉。远处钟楼传来闷响,混着雨声,像谁慌乱的心跳。
傍晚七点零三分,第七声钟鸣惊飞群鸟。周裴抱着画具经过操场,看见沈淮在篮球架下擦汗。少年球衣后背洇出深色云纹,在夕阳里泛着古铜色光泽。他忽然转身,指尖转着篮球抛过来:"接好了。"
球体撞上掌心的瞬间,周裴听见布料撕裂的轻响。沈淮的球衣肩带崩开线头,露出少年人清瘦的锁骨,在暮色里白得发亮。"校工室有针线。"他脱口而出,说完才想起自己总在画室备着顶针——因为沈淮总把校服勾出破洞。
钟楼在晚霞中镀上金边,第八声钟鸣里,沈淮跟着他走进画室。煤油灯亮起时,少年忽然指着墙上的《双生花》:"你总画两朵花背对背,不累吗?"周裴的针穿过布料,想起这幅画的原型——去年他发烧时,沈淮把凉毛巾搭在他额头上,两人影子投在墙上,像两株共生的植物。
"因为它们共享根系。"他低声说,线尾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沈淮突然伸手拨弄他额前的碎发,指腹擦过他发烫的耳尖:"周裴,你耳尖红得像要开花。"
晚自习结束的钟声敲过十二下后,周裴在天台遇见沈淮。月光把少年的影子投在钟楼上,他正用小刀在栏杆刻什么,木屑落在他发梢,像撒了把碎钻。
"毕业前留个记号。"沈淮头也不抬,刀刃在金属上划出细响,"帮我看看歪没歪。"周裴凑近时,看见那是两颗交叠的星星,周围缠绕着藤蔓般的纹路——和他速写本里的涂鸦一模一样。
夜风带来远处的汽笛声,第十二声钟鸣迟迟未响。沈淮忽然转身,背后是蒙着雾的星空,他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其实我......"话音未落,钟楼突然发出嗡鸣,铜铃震颤的余波里,周裴看见少年睫毛轻颤,有什么东西落在他手背——比露水更烫,比月光更轻。
少年好像翻着回忆的诗篇,想要用诗的形式把他们之间的故事记录下来,可是每当提笔时 一切都淡忘了,只记得那天晚上 那个男孩对他说“周裴 我喜欢你 以恋人方式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