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驾终于安然回返京城。然而,那盘踞于皇城之上的阴云,却未曾因这归来而消散,反倒愈发浓重,犹如一张深灰色的巨网,沉沉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皇宫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皇帝宇文泓回宫后便召见了太子、姜烈、裴琰等核心重臣,紧闭的宫门内,商议了整整一夜。无人知晓具体内容,但次日朝会上,皇帝那冰冷彻骨的眼神和毫不掩饰的杀意,让所有官员都噤若寒蝉。
一场远比秋狩后清算更为酷烈、更为彻底的肃清行动,以雷霆万钧之势展开。
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联动,羽林卫与京营配合,无数与怀安、平阳二郡王有牵连的官员、将领、乃至一些不起眼的胥吏、商贾,被迅速锁拿下狱。
抄家、审讯、流放、问斩……一道道旨意如同雪片般飞出,整个京城都弥漫着一股血腥的气息。
镇国公府在这场风暴中,既是利剑,亦是靶子。
父亲姜烈作为皇帝最倚重的武将之一,深度参与了此次肃清。他变得更加沉默,回府的时间也越来越晚,身上常带着一股洗不去的、来自诏狱的血腥与阴冷气息。
我知道,他手中必然掌握着许多人的生死,这份权力与责任,沉重得足以压垮常人。
大哥姜辉在京营中也愈发忙碌,整日军务缠身,配合着父亲的行动,清理军中可能存在的隐患。他眉宇间的稚气已彻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军人的冷硬与决断。
而镇国公府的女眷,则因落鹰涧一役,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听说了吗?镇国公夫人林氏,手持利刃,于乱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
“太子妃娘娘更是了得,几根银簪便取人性命,宛如罗刹!”
“还有那位二小姐,据说也非等闲,关键时刻亦有自保之力……”
“啧啧,真是一门虎女啊!”
市井流言纷纷扬扬,将母亲、阿姊和我在落鹰涧的表现传得神乎其神。
这固然带来了一些敬畏,但也引来了更多的窥探与忌惮。一些守旧的御史甚至暗中上书,隐晦地提及“牝鸡司晨”、“妇德有亏”等语,虽未敢明指,但其心可诛。
母亲对此嗤之以鼻,依旧按部就班地打理府务,偶尔出席必要的场合,对那些或探究或异样的目光视若无睹。她身上那份属于将领的坦荡与底气,让许多宵小不敢直视。
阿姊在东宫的处境则更为微妙。她展现出的能力与狠辣,固然让太子宇文瑾更加倚重,据闻东宫涉及军务的文书,如今大半经由她手,但也让东宫其他妃嫔及其背后的势力更加不安。
李良娣等人虽不敢再明目张胆地挑衅,但那暗地里的排挤与孤立,却愈发明显。
我则更加深居简出,除了必要的晨昏定省和陪伴祖母,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院子里,或是看书,或是习武,或是通过青鸢了解外界动向。
我知道,此刻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镇国公府,任何一点行差踏错,都可能被无限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