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宴那日,我拣了一身不出挑的藕荷色绣缠枝玉兰襦裙,发间只簪一支素银嵌珍珠步摇,薄施粉黛,力求端庄低调,不惹眼,亦不失礼数。
母亲亲自替我整理衣襟,反复叮嘱:“多看少言,莫要强出头,但若有人刻意刁难,也无需过分忍让,失了我国公府气度。”
“女儿省得。”我握了握母亲的手,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安阳长公主府邸并不以奢华见称,却别有一番清雅气象。
引路的侍女步履轻盈,将我引至后花园的临湖水榭。水榭四面通风,垂着竹帘,既遮了日头,又纳了湖上荷风,甚是凉爽宜人。
现场,已有不少贵女在座,皆是京中顶尖勋贵家的千金,衣香鬓影,言笑晏晏。见我进来,说笑声略略一滞,无数道目光瞬间落在我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好奇,或许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与比较。
我目不斜视,步履从容地走向主位,向端坐于上的安阳长公主行礼拜见:“臣女姜璃,参见长公主殿下。”
安阳长公主今日穿着一身绛紫色常服,未戴过多首饰,气质雍容中带着几分随性。
她含笑受了我的礼,目光在我身上转了一圈,语气和煦:“不必多礼,快起来吧。早听闻镇国公府的二小姐是个伶俐人儿,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俗。”她指了指下首一个空位,“就坐那儿吧,她们年纪相仿,正好说说话。”
我依言落座,身旁是承恩公府的孙小姐和一位郡王府的郡主。两人皆礼貌地与我点头致意,笑容得体,却透着疏离。
宴席开始,无非是赏荷、品茗、尝些时新点心。
席间话题起初围绕着衣裳首饰、花草虫鸟,气氛还算融洽。
我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听着,偶尔附和一两句,并不主动挑起话头。
然而,总有人不甘寂寞。
茶过三巡,一位身着鹅黄衣裙、眉眼间带着几分傲气的少女,乃是吏部尚书家的千金,忽然将话锋引到了近日京中的流言上,她掩口轻笑,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我:“说起来,前些日子那桩关于裴将军的趣闻,可是传得沸沸扬扬呢。也不知是哪些碎嘴的,胡乱编排,裴将军那般英雄人物,岂是那等攀附之辈?”
她这话看似在为我开脱,实则将“裴将军”和“攀附”这几个字眼咬得极重,瞬间又将那本已平息的流言扯到了台面上。
水榭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息看向我。
我端着茶盏的手稳如磐石,抬眼看向那黄衣少女,神色平静无波:“李小姐说的是。流言止于智者,陛下与太子殿下亦已明察,此事早有公断。裴将军忠勇为国,更是我曾蒙其舍身相护的恩人,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实在无需再多议论,以免玷污了将军清名,也辜负了圣心。”
我语气不卑不亢,既点明了皇帝和太子的态度,将流言定性,又强调了自己是“蒙恩”的一方,姿态摆得正,言辞滴水不漏,直接将对方后续可能的话头堵死。
那李小姐没料到我会如此直接地将陛下和太子搬出来,脸色微变,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
安阳长公主适时地轻笑一声,打破了短暂的沉寂:“好了好了,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它作甚。今日只赏花,不论其他。”
话落,她目光赞许地看了我一眼,转而提起了一桩江南新到的绣品,将话题轻巧地带了过去。
我心中微松,知道这第一关算是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