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头看向窗外,将军府内巡逻的亲兵举着火把走过,甲胄在火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远处,京城的方向,灯火星星点点,勾勒出巨大而沉默的轮廓,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隐藏着无数的阴谋与杀机。
袖中的惊蛰始终传来冰冷的触感。这一次,我没有感到抗拒,反而下意识地用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光滑冰冷的金属外壳。它不再是单纯的杀人工具,更像是一个锚点,一个提醒——提醒我身处何地,提醒我面对什么。
疲惫感依旧如同跗骨之蛆,思念的潮水也并未退去,它们只是被一股更沉重、更冰冷的东西暂时压了下去——那是认清现实后的、带着血腥味的决断。
“小姐,汤快凉了,您多少喝点吧?”白芷担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转过身,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算不上笑容的表情,端起那碗已经微温的安神汤。浓郁的药材味混合着某种不知名花朵的香气,并不好闻。
我闭了闭眼,然后仰头,如同饮下某种苦涩的药剂,将碗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暖意,却无法温暖冰冷的四肢。
放下碗,我看向镜中那个眼神疲惫却不再迷茫的少女。
“白芷,帮我更衣。”我的声音平静无波,“我累了,想歇息了。”
“是,小姐!”白芷连忙上前。
躺在床上,厚重的帷幔落下,隔绝了烛光,床榻里陷入一片黑暗。身体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意识却异常清醒。
黑暗中,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沉重而缓慢,如同战鼓在无声地擂动。
回不去了。
那就……做姜璃吧。
做那个必须活下去,也必须守护住身边这些人的姜璃。
做那个,在太子与宇文铭的棋局中,不甘心只做棋子的姜璃。
无论前路是更深的泥沼,还是滔天的血浪。
惊蛰冰冷的轮廓在衣袖下清晰可辨,我闭上眼,在无边的黑暗与沉重的疲惫中,对自己无声地宣告:
“活下去。”
“然后……走下去。”
直到这盘棋,尘埃落定,或者……一方彻底倒下。
白芷轻手轻脚地收拾了汤碗,又添了灯油,最终带着满眼的担忧,悄悄退了出去,留下满室沉寂和更深的孤独。
时间失去了刻度。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片刻,也许是永恒。直到一丝极轻微的、带着夜露寒气的风,拂动了烛火,也拂动了垂落的纱幔。
我甚至没有睁眼,只是身体本能地绷紧了一瞬。袖中的惊蛰无声地滑入掌心,冰冷的触感刺醒了麻木的神经。
“是我。” 一个清冷而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阿姊姜瑶。
“阿姊,门没锁。” 我起身将帷幔重新挂起,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维持的平静,甚至努力挤出一丝疲惫的倦意。
门被轻轻推开。阿姊走了进来,依旧是一身利落的劲装,只是卸去了外袍。她的目光锐利如昔,在我脸上扫过,如同探照灯,瞬间捕捉到了我微红的眼眶和强装的镇定。
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走到我身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