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过半,皇帝于众目睽睽之下宣布了将姜家军分调三地的旨意。父亲神色如常地接下了圣谕,然而我却分明看见,他指间微微发力,案几的一角竟在他掌下悄无声息地化作了齑粉。
离席之际,太子宇文瑾的身影“恰巧”从我们身旁掠过。袖风轻扬间,一抹温润的玉光一闪而逝——那残留的半片龙纹,在灯火下泛着冷冽的光华,与姜瑶常年佩于腰间的凤纹玉遥相呼应,竟俨然是一对。
回府的马车上,姜瑶突然开口:"你做得很好。"
这简单一句称赞,竟让我鼻尖发酸。夜风吹起车帘,月光照在她侧脸,我才发现她眼角有泪痕。
"姐姐..."
"宇文铭约你见面?"她打断我,"别去。"顿了顿,又补充道,"至少别单独去。"
我心头一跳:"你看到他了?"
"我看到的是陷阱。"姜瑶声音沙哑,"前世他就是用'合作'二字诱你入局。"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这次...能不能信我一次?"
她的掌心有未愈的伤,粗糙而温暖。我反握住她的手:"我信你。"
马车缓缓转过街角,将军府悬挂的灯笼在夜色中摇曳,宛如指引归途的星辰。
姜瑶倚靠着车壁,似睡非睡,纤长的睫毛在她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仿佛一幅静谧而脆弱的画卷。
我无声地将披风提起,轻柔地覆在她肩头,指尖不经意间触到她微凉的肌肤。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宴席上的那一幕——那只从她手中滑落、应声碎裂的酒杯,清脆的声响至今仍回荡在心底,挥之不去。
前世此刻,姜瑶经历了什么?皇帝那句"女子不宜掌兵"又对她造成过怎样的伤害?这些问题在我心头盘旋,直到马车停在府门前。
姜瑶突然睁眼:"三日后,我陪你去醉仙楼。"
"什么?"
"将计就计。"她跳下马车,背影在月光下如出鞘的剑,"既然他设局,我们便破局。"
府门内,父亲和太子正在书房密谈。透过窗纸,我看见两人交换了什么信物,而母亲则持剑守在屋顶——这个家远比我想象的复杂。
姜瑶拉我绕到后院,从假山后取出一卷竹简:"背下来。"展开是密密麻麻的名单和地图,"宇文铭的党羽分布。"
"姐姐早就准备对付他?"
"准备了两年。"她轻声道,"自从...回来那天。"
夜风吹落一树海棠,花瓣纷纷扬扬洒在我们肩头。在这个瞬间,我忽然明白姜瑶独自背负了多少——前世的血仇、今生的筹谋,而她竟愿意分信任给我。
"阿姊。"我轻声唤她,用上最亲密的称呼,"我们一起。"
姜瑶怔了怔,月光下她的眼神柔软了一瞬。但转瞬间,她又恢复那个杀伐决断的云麾将军:"先背名单。三日后,让你见识真正的战场。"
远处传来打更声,梆子敲了三下。夜色如墨,而我们即将主动踏入漩涡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