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峻霖艰难挤出一个单字,算是同意了。
他没敢说自己今天慌张的真正原因是发现无法接收到扶桑的定位信号了——现在想来,宋亚轩的住处肯定有可以屏蔽磁场的道具。
他是蔚蓝王朝的皇子,家底丰厚,有点稀奇古怪的东西也可以理解。
但只有贺峻霖自己知道,那一瞬间,他想起了很多不堪入目的回忆,全身血液恨不得当场倒流,手指甚至颤抖到无法握住门上的把手——
【阿霖,这是送给你的宠物狗,爸妈都很忙,没空陪伴你,你要好好对待它,把它当做你的弟弟疼爱,好吗?】
【贺峻霖!你那条脏狗居然敢尿在地毯上,你知不知道这张地毯花了我多少钱?我帮你教训它一下好了——瞪什么?你还敢瞪我?撒手!】
【怎么了?不过是一条牲畜,我可是你妈,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跪下!再说了,要不是你的错——是你没有管教好它,这条狗才会变成这样的,不是么?】
小小的,抱在怀里暖烘烘的布丁。
有着棕黄色的皮毛,尾巴摇动时快得像飞起来的螺旋桨。
因为没吃过书里描绘的美味的零食,所以怀揣着憧憬,起了那样一个甜蜜幸福的名字。
从刚睁开眼时,就陪着他在地狱里艰难挣扎的小狗。
在他哭泣时舔掉他的眼泪、寒冷时相互取暖的伙伴。
……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
铁锹一铲一铲地挖出浮土,贺峻霖把布丁埋在树下。
他准备了很多东西,放在坑里陪伴它:一袋花光了自己全部积蓄的零食饼干;布丁生前最喜欢的玩具;一封沁满了鲜血与眼泪的、永远不会被曾拆封的信;还有布丁曾经那柔软温热的皮。
蜿蜒的血迹在贺峻霖背后勾勒出无数条罪恶的线,他弓着腰跪坐在土堆上,耳中一片嗡鸣。
女配“哎哟,你说那孩子啊?……哈哈,应该是随了他爸爸吧,精神上有点问题。”
女配“好不容易给他弄了条陪伴犬,这孩子自己把狗弄死了!……哎呀,真是造孽啊……”
只要能抹黑对方基因有误,那对夫妻从来不吝啬对周围的一切下手。
于是风声鹤唳,流言四起。
所有人都说,贺家惨啊,好容易把希望寄托在贺峻霖身上,什么好的都紧着他来,孩子居然被养废了,成了一个疯子。
没关系。
贺峻霖抬起头,久久凝望着被踩得乱七八糟的泥洼地,耳畔回荡着“母亲”尖锐的嘲笑声。
他忽然想起,原来小时候的自己,其实是讨厌鲜血的。
因为他第一次知道,不止有暴力才能杀人。
情绪也同样可以。
自己对扶桑表现出的关注,已经多到像即将溢出水杯的内容物。
尽管已经有了和其他人分庭抗衡的能力,可贺峻霖还是在信号消失的瞬间怀疑:是否有人把扶桑带走了?
他们想重新掌握贺峻霖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像对待布丁那样,创造弱点,从头到尾,狠狠敲断他全身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