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灯扫过地下车库的水泥墙,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姜知夏的手还在发抖,指甲掐在我手腕上,疼得我清醒。
“你疯了吗?”她咬牙说,声音压得很低,“他们真会杀人。”
我没有回答。母亲临终时攥着我的手,指甲也这么掐进肉里。她说要活得真实,可真实像碎玻璃,扎得人满手是血。
车库通风口传来脚步声,皮夹克男人的脚步声很重,靴跟敲在地上像是催命鼓点。
“这边。”姜知夏拽着我往深处走。她的高跟鞋卡在排水口,整个人扑向我怀里。我扶住她肩膀,闻到她发间真实的茉莉香,混着雨水和紧张的汗味。
火苗在打火机里跳动,照亮她眼底闪烁的泪光。她抬头看我,睫毛湿漉漉的,像是刚哭过。
“别怕。”我说。
她突然笑了,眼角还挂着泪,“你什么时候学会安慰人了?”
我愣了一下。记忆翻涌上来,第一次见她是在医院走廊。她穿着白衬衫黑西装,头发一丝不苟。那时她确实是站在陆子然那边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们贴着墙根往前挪,车库深处停着几辆工程车,轮胎上沾满泥。
“去后备箱。”姜知夏指了指最里面那辆银色轿车,“能躲一会儿。”
我们钻进去时,汽油味呛得人喉咙发紧。她靠在我身边,呼吸喷在我颈侧。我想起那天暴雨,她举着伞陪我去找导演理论,雨水打湿了半边肩膀。
“你以前……真的喜欢过陆子然?”我问。
她沉默很久,才轻声说:“有过一阵吧。那时候觉得他很耀眼,像太阳。”
“现在呢?”
“现在我知道,太阳照不到的地方,才是真实的世界。”
外面传来车门开关声。穿皮夹克的男人开着一辆黑色SUV驶入车库,车灯扫过每个角落。
我们屏住呼吸。姜知夏的手搭在我大腿上,指尖冰凉。
“找到了。”男人说话带着外地口音,“周老头的儿子当年是死于药物过敏,不是车祸。这事被陆家压下来了。”
另一人冷笑:“林曜知道了?”
“姜知夏带他跑了。”
“干掉他们。”
我的心跳快得像要跳出胸腔。姜知夏的手指在我掌心轻轻划动,像是在传递什么信号。
引擎轰鸣,黑色SUV调头离去。我们等了几分钟才钻出来。
“去哪?”我问。
“先回片场。”她说,“那里人多。”
路上谁都没说话。雨还在下,挡风玻璃上的雨刷来回摆动,像某种无声的计时器。
片场门口亮着两盏灯。沈昭宁抱着胳膊靠在道具箱旁边,看见我们下车,立刻迎上来。
“查到了。”她低声说,“周怀安的儿子五年前车祸身亡,肇事司机就是陆子然。”
我握紧手机。匿名照片上姜知夏的车停在陆子然常去的会所门口,车牌被刻意打码。
“所以你是怎么发现的?”我问姜知夏。
她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什么?”
“你为什么帮我们?”
她猛地踩下刹车。安全带勒住胸口的瞬间,我听见她喉咙里溢出一声哽咽。
“林曜……”她的声音很轻,“有些事,你现在不需要知道。”
红灯亮起,倒计时数字跳动得格外慢。雨滴打在车窗上,像无数小锤敲击。
“母亲临终前跟我说过一句话。”我说,“她说要活得真实。”
姜知夏的眼泪滴在方向盘上。
“可真实是什么?”我继续说,“是你以为我在演戏的时候,其实我在经历;还是你以为我在经历的时候,其实我在演戏?”
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指甲掐进我脉搏。
“别说了。”她咬牙,“求你。”
我盯着她手背上的咖啡渍,那是刚才在咖啡馆溅上去的。滚烫的液体,她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
“你知道周怀安为什么会帮我吗?”我问。
她摇头。
“因为他知道陆子然害死了他儿子。”我说,“而我,可能是最后一个为他讨回公道的人。”
她忽然松开手,方向盘一转,车子拐进一条小路。
“你去不了片场。”她说,“陆子然已经控制了现场。”
“那我去哪?”
“跟我来。”
她把车停在一座废弃剧院门口。霓虹招牌只剩几个字母,闪着幽蓝的光。
“这是我小时候练舞的地方。”她说,“没人知道。”
我们走进剧场。灰尘在月光中飞舞,舞台中央留着一块褪色的红色地毯。
“小时候我在这里摔断过腿。”她摸着台沿,“当时陆子然背着我去医院,说会一直保护我。”
“现在呢?”
“现在我知道,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假的。”
我看着她走向舞台深处。月光从破窗照进来,勾勒出她纤细的身影。
“你父亲的事,我也知道一些。”她突然说。
我身体一僵。
“顾哥没告诉你吧?”她回头看着我,“当年陆家想捧红自己的儿子,用了不少手段。你父亲退出后,他们又找了个替身演员,拍了几段视频。”
“什么视频?”
“……不堪入目的东西。”她声音很轻,“但你父亲坚持说那是假的,最后被人打了,从此再也没出现在公众视野。”
我感觉喉咙发紧。母亲临终前攥着我的手,指甲掐进肉里。
“所以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调查这些的?”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