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锦挂断电话，手指还在微微发抖。李媛同意见面，地点选在了城西一家高档酒店的大堂吧，时间是一小时后。

"她答应得太爽快了。"程锦转向沙发上的秦毅，"会不会有诈？"

秦毅的状况比刚才好一些，但脸色仍然苍白。他慢慢坐直身体，手指按压着太阳穴："肯定有诈。李媛从不做没准备的事。"

"那我们还去？"

"必须去。"秦毅伸手去拿自己的公文包，动作因疼痛而略显迟缓，"但需要计划。"

程锦倒了杯温水递给他："你先别想这些，烧还没退呢。"

秦毅接过水杯，指尖不经意地擦过程锦的手背，那一小块皮肤顿时像被烙铁烫到般发热。程锦迅速缩回手，假装整理茶几上的文件来掩饰自己的慌乱。

"听着，"秦毅的声音比刚才稳定了些，"李媛要的是那本书里的特制扉页，但她不知道我手里已经有张维给她的转账记录。"

程锦皱眉："那我们还找她干什么？"

"演场戏。"秦毅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让她以为我们走投无路，主动联系张维。"

程锦恍然大悟："然后抓现行？"

"差不多。"秦毅试图站起来，却因眩晕又跌坐回去。他懊恼地捶了下沙发，"该死，偏偏这时候..."

"你别去了。"程锦坚决地说，"告诉我该怎么做，我一个人去。"

秦毅抬头看她，眼神复杂："太危险。张维可能派人盯着她。"

"所以更需要你远程指挥。"程锦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我们可以保持通话，你通过耳机告诉我该说什么。"

秦毅沉默了片刻，突然伸手握住程锦的手腕："为什么冒险帮我？"

他的手掌温热干燥，脉搏在程锦的腕间跳动，像一只被困的小鸟。程锦没有挣脱，直视他的眼睛："因为你是对的。张维和李媛在陷害你，而公司...公司值得被拯救。"

还有半句话卡在喉咙里没有说出来——你也值得。

秦毅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似乎在寻找什么。最终他松开手，轻轻点头："好。但必须按我说的做，一步都不能错。"

接下来的半小时，秦毅详细讲解了行动计划。他思维缜密得可怕，几乎预想了所有可能的突发情况及应对方案。程锦一边听一边暗自惊叹——这个男人即使在病痛中也保持着惊人的逻辑能力。

"最重要的是，"秦毅递给她一枚小巧的耳机，"不要激怒她。李媛最危险的时候就是被逼急的时候。"

程锦戴上耳机，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和她...当初为什么离婚？"

秦毅的表情瞬间结冰："她无法接��我把工作放在第一位。"他顿了顿，"后来发现，她自己也把金钱放在第一位。"

这个回答避重就轻，但程锦识趣地没有追问。她检查了下包里的录音笔和备用手机，准备出发。

"程锦。"秦毅在门口叫住她，"如果情况不对，立刻撤。那页纸不重要，你的安全才重要。"

他的声音里有一丝程锦从未听过的柔软，让她心头一热。

酒店大堂吧装修奢华，水晶吊灯在天花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程锦选了张靠角落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杯柠檬水。耳机里传来秦毅的声音："我看到她了，正从电梯下来。记住，保持冷静。"

程锦抬头，看到李媛穿着一身米色连衣裙优雅地走来。她比照片上更美，长发如瀑，妆容精致，举手投足间透着成熟女性特有的魅力。

"程小姐。"李媛在她对面坐下，香水味淡淡飘来，"没想到你会主动联系我。"

程锦按秦毅的指示，露出焦虑的表情："李女士，那本书...秦毅说里面有重要证据。"

李媛的红唇微微上扬："果然。他告诉你是什么了吗？"

"只说是什么特制纸..."程锦故意语焉不详。

服务员送来李媛点的红茶。她慢条斯理地加着糖块，眼睛却一直盯着程锦："那页纸确实在我这里。但问题是——你能给我什么？"

耳机里，秦毅低声指示："告诉她你愿意用天辰的offer交换。"

"天辰的offer。"程锦照做，"我知道你和张维想把我赶出星翰。如果我主动离开..."

李媛轻笑出声："聪明的女孩。可惜..."她突然倾身向前，声音压低，"我要的不止这个。"

程锦的背脊窜上一股寒意："那你要什么？"

"秦毅手中的所有证据。"李媛的眼睛像毒蛇般冰冷，"特别是张维给我的转账记录。"

耳机里秦毅的呼吸明显一滞。程锦保持镇定："我怎么确定你会守信？"

李媛从手包里拿出一个透明文件袋，里面赫然是那本设计书的扉页："货在这。你的诚意呢？"

程锦假装犹豫："证据不在我手上..."

"那就没得谈了。"李媛作势要起身。

就在这时，程锦注意到大堂另一侧有个熟悉的身影——张维的助理小王，正假装看报纸，实则监视着这边。秦毅的判断完全正确，这是个陷阱。

"等等！"程锦按计划表现出慌乱，"我可以带你去秦毅的备份文件所在处。但你要保证我和天辰的合约不受影响。"

李媛眼中闪过一丝胜利的光芒："成交。"

耳机里秦毅的声音紧绷："带她去蓝海大厦17楼咖啡厅。林向阳会在那接应。"

离开酒店，程锦开车在前引路，李媛紧随其后。途中秦毅简短解释了安排："林向��伪造了一个'证据库'，里面有足够真实的文件让李媛上钩，但不会暴露核心证据。"

"她会信吗？"

"只要看到张维的转账记录，她会的。"秦毅的声音透着冷意，"然后她会立刻联系张维，那就是我们收网的时候。"

计划进行得出奇顺利。李媛在"咖啡厅"看到伪造的转账记录后，果然匆匆告辞。程锦按照秦毅的指示，远远尾随她的车，最终拍到了李媛和张维在停车场密会的照片。

"完美。"耳机里秦毅的声音终于放松了些，"现在回来吧，我们需要准备明天的..."

突然一阵杂音，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秦毅？秦毅！"程锦对着耳机大喊，没有回应。

她立刻调转车头，闯了两个红灯赶回公寓。门没锁，她冲进去，看到秦毅倒在客厅地板上，面色潮红，呼吸急促。

"秦毅！"程锦跪在他身边，手贴上他的额头——烫得吓人。

秦毅微微睁开眼："资料...拿到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关心这个！"程锦手忙脚乱地找手机，"我叫救护车。"

"不...用。"秦毅虚弱地抓住她的手腕，"只是...高烧。抽屉里...有退烧针。"

程锦在床头柜找到了医用退烧针和抗生素。她帮秦毅注射后，费力地把他扶到床上，用湿毛巾一遍遍擦拭他滚烫的额头和脖颈。

"你真是...最糟糕的病人。"程锦声音发颤，既是因为费力，也是因为害怕，"明明病得这么重还逞强。"

秦毅的睫毛微微颤动，在苍白的面容上投下细小的阴影："明天...重要客户报告..."

"见鬼的报告！"程锦红了眼眶，"公司都要没了，你还..."

"不能...让他们赢。"秦毅艰难地说，"那么多员工...依靠..."

程锦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这个被全公司称为"冰山阎王"的男人，此刻心心念念的竟是普通员工的生计。

夜深了，秦毅的烧终于退了些。程锦蜷缩在床边的椅子上，半梦半醒间感觉有目光落在自己脸上。她睁开眼，发现秦毅正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柔和。

"几点了？"程锦揉揉眼睛。

"凌晨三点。"秦毅的声音仍然沙哑，但比之前有力多了，"你应该回家休息。"

程锦摇摇头："你还没完全退烧。"她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却被他轻轻握住了手。

"谢谢。"秦毅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掌心，"不只是今晚...还有为我冒险。"

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秦毅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的眼睛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深邃，像是盛满了无法言说的情绪。程锦的心跳突然加速，掌心渗出细密的汗珠。

"我...我去换条毛巾。"她慌乱地抽出手，逃也似地冲进浴室。

冷水拍在发烫的脸上，程锦盯着镜子中的自己——眼睛发亮，双颊绯红，活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公司危机还没解除，张维和李媛还在虎视眈眈...

回到卧室，秦毅已经坐了起来，正在查看手机。

"林向阳发来消息，"他抬头说，"张维在动员被裁员工联名举报我管理不善，明天会提交给总部特派员。"

程锦皱眉："我们不是有他们密会的照片了吗？"

"不够。"秦毅掀开被子下床，虽然脚步还有些虚浮，但眼神已经恢复了锐利，"我们需要更确凿的证据，证明他们故意破坏公司运营。"

他走到客厅，从公文包隐藏夹层取出一个U盘："这里有张维过去半年所有可疑操作的记录，但还缺最关键的一环——星辰项目的原始合同。"

程锦突然想起什么："你说李媛可能知道下落？"

"她今天提到过吗？"

"没有。"程锦回忆道，"但她对转账记录特别紧张..."

秦毅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因为那笔钱就是为了换取星辰合同的篡改服务。如果我们能找到..."

"原始合同就能证明张维伪造文件！"程锦接上他的话，"但会在哪呢？"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办公室！"

凌晨四点，程锦和秦毅潜入空无一人的公司大楼。保安认��了秦毅，虽然面露难色，但在秦毅保证只是取重要文件后放行了。

"张维的办公室锁了。"程锦小声说。

秦毅从钱包里取出一张万能卡："副总裁特权。"

张维的办公室整洁得近乎诡异，每份文件都归类得一丝不苟。他们快速搜查了抽屉和文件柜，一无所获。

"等等。"程锦的目光落在书架上的一排相框上，"你看这个。"

其中一张"团队建设"照片明显比其他相框厚。程锦取下相框，拆开背板——里面果然夹着几页文件。

"星辰原始合同！"秦毅快速浏览内容，"还有张维和李媛的秘密协议复印件。他居然留了一手。"

程锦兴奋地抓住秦毅的手臂："这下证据确凿了！"

秦毅突然转身，将她拉入怀中。程锦猝不及防，脸颊贴上他的胸膛，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

"有人来了。"秦毅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

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是钥匙转动的声音。秦毅迅速关掉灯，拉着程锦蹲在办公桌后。黑暗中，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近得能数清彼此的睫毛。

门开了，灯亮了。透过桌缝，程锦看到张维的皮鞋和另一个人的运动鞋。

"...明天就交名单。"是张维的声音，"刘总监已经安排好了，秦毅和他那几个亲信一个不留。"

"程锦呢？"另一个声音——市场部的小赵，程锦曾经的下属，"她不是已经被调岗了吗？"

"以防万一。"张维冷笑，"那女人太聪明，又和秦毅走得太近。天辰那边已经打点好了，只要她签了合同，就有竞业条款等着她。"

程锦的手紧紧攥住秦毅的衬衫下摆。原来天辰的offer也是个陷阱！

"对了，把这份报告打出来。"张维递过一份文件，"明天客户会议上用，替换掉原来的版本。"

小赵接过文件："这数据...不太对吧？"

"就是要它不对。"张维的声音透着狠毒，"让秦毅在客户面前出丑，彻底断了他的后路。"

两人离开了，但谨慎地锁上了办公室门。程锦和秦毅等了几分钟才从藏身处出来。

"现在怎么办？"程锦焦急地问，"他们把门锁了！"

秦毅检查了下手机："没信号。但没关系。"他走到窗前，打开通风窗，"消防梯。"

五分钟后，他们安全到达地面。晨光已经微微照亮天际，新的一天即将开始，也是决定星翰命运的关键一天。

"那份假报告，"程锦突然想起，"明天的客户会议是几点？"

"上午十点。"秦毅的表情变得凝重，"蓝海科技的季度汇报，张远亲自参加。"

程锦倒吸一口冷气："如果张维在这么重要的会议上动手脚..."

"公司信誉将彻底崩塌。"秦毅接上她的话，"我们必须连夜修复真正的报告。"

回到秦毅的公寓，他们立刻投入工作。程锦负责数据核对，秦毅调整演示文稿。两人配合默契，几乎不需要过多交流就能理解对方的意图。

"休息五分钟。"工作四小时后，秦毅突然说，"你需要吃东西。"

他从冰箱里拿出食材，简单做了两份三明治。程锦接过食物，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两人同时像触电般缩回。

"谢谢。"程锦小声说，不只是为了食物。

秦毅看着她，眼神深邃："应该是我谢谢你。如果不是你..."

"我们是一个团队。"程锦咬了口三明治，突然笑了，"想想真讽刺，一个月前我还恨不得在你咖啡里下泻药。"

秦毅也微微勾起嘴角："现在呢？"

"现在..."程锦直视他的眼睛，"现在我愿意为你对抗全世界。"

这句话脱口而出，比想象中更加直白。空气瞬间凝固了，秦毅的眼中闪过一丝程锦从未见过的柔软。他缓缓抬手，指尖轻触她的脸颊...

刺耳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一刻。秦毅皱眉接听，是林向阳："秦总，不好了！刘天雄提前召开了会议，所有高管都被叫去了总部！"

秦毅的表情瞬间冷峻："什么时候的事？"

"十分钟前。张维也在，他看起来..."

秦毅已经起身收拾文件："计划有变。程锦，我们需要立刻去总部。"

匆忙离开前，秦毅突然拉住程锦的手腕："无论今天发生什么，记住——我不能再忍受看你受伤。"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程锦心底某个紧锁的盒子。她看着秦毅坚毅的侧脸，突然明白了自己这段时间所有的心跳加速、脸颊发烫意味着什么。

"我也是。"她轻声回应，但秦毅已经大步走向电梯，没有听见。

第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