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的梁柱上，昨夜新漆的金纹还泛着冷光，却掩不住空气中弥漫的铁锈味。
归元帝坐在龙椅上，指尖叩击着扶手，目光扫过阶下的百官——他们的朝服依旧整齐，腰牌的磕碰声规律如常，可每个人的脸上都蒙着一层淡淡的黑雾，像是被什么东西遮住了神采。
“诸位卿家，”归元帝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带着莲火特有的暖意，却没能驱散那层诡异的沉闷，“昨日西境急报，黑雪已蔓延至三州，无面人昼伏夜出，百姓惶恐。谁愿领兵前往镇压？”
阶下一片死寂。
平日里争相请缨的武将们低着头，文官们捧着笏板，竟无一人应答。
莲元站在侧席，眉头紧锁——昨夜他巡查金殿时，明明看到百名新补的侍卫入了偏殿，此刻却不见踪影，那些侍卫的腰牌，竟有大半挂在阶下“朝臣”的腰间。
“李尚书？”归元帝看向为首的老者，“你是西境人，最熟悉那里的地形。”
李尚书缓缓抬头，脸上的黑雾突然涌动，露出的五官竟有些歪斜，左眼高右眼低，嘴唇像是硬生生贴上去的，说话时嘴角扯着诡异的弧度：“臣……臣年迈体衰，恐难当此任。”
“不对劲！”阿燧突然上前一步，墨瞳与冰瞳同时亮起，“他们的影子！”
众人低头看向地面，殿内的莲火光照下，百官的影子竟都是扭曲的黑影，没有手脚，只有一团团蠕动的轮廓——那是无面人的形态！
归元帝猛地站起，龙椅后的莲火纹骤然亮起：“莲火照影！”
赤金色的火焰从殿顶落下，如瀑布般浇在百官身上。
按常理，无面人遇莲火会现原形，可这一次，火焰刚触到黑雾，就“滋滋”地熄灭了，化作一缕缕青烟。
阶下的“百官”发出窃笑，那笑声像是无数人在同时说话，刺耳又诡异。
“怎么会这样？”莲元握紧腰间的雪链残环，链身的光丝因愤怒而跳动，“黑雪能熄莲火？”
“不是黑雪，是他们偷来的五官。”阿燧的声音冰冷，她突然抬手，拔下发间的冰凰羽簪，狠狠划破掌心。
鲜血涌出的瞬间，她以指为笔，在空气中画了个圆，血珠在空中凝结成一面剔透的血镜——镜面上流转着冰凰的纹路，正是她以心头血催动的“面镜”。
“面镜照真，魑魅现形！”
血镜悬于殿中，映照出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镜中的百官哪有什么人形，全是一个个漆黑的无面人，他们手中捧着的“五官”如花瓣般叠放，正是昨夜失踪的百名侍卫和真正的朝臣！而那些被夺走的真容，正贴在无面人身上，随着他们的动作微微颤动，仿佛还在呼吸。
“原来是你们偷了侍卫的腰牌混进来的！”
莲元怒喝一声，雪链光丝飞射而出，缠住最前面的“李尚书”。
无面人被光丝勒住，却不挣扎，反而怪笑着扯下脸上的“李尚书皮”，露出底下空空的黑洞：“真容？不过是皮囊罢了。
等我们集齐百张脸，就能召唤‘噬影大人’，到时候……”
话音未落，血镜突然剧烈震颤。阿燧的掌心血流不止，镜面上的冰凰纹开始寸寸碎裂——无面人们竟同时将偷来的真容往镜上按，那些五官像是活过来一般，疯狂啃噬着镜面！
“不好！他们想夺镜！”
阿燧急得吐血，面镜是她以冰凰血所化，若被污染，后果不堪设想。
归元帝飞身至她身边，掌心的莲火重新燃起，试图护住镜面：“阿燧，撤力！”
可已经晚了。血镜“咔嚓”一声碎裂，无数细小的镜片飞溅而出，落在无面人身上。
被镜片划伤的无面人突然膨胀起来，他们身上的真容与本体彻底融合，脸上的五官开始自主活动，左眼瞪右眼眨，嘴唇开合着，发出真正属于原主的声音：
“救我……”
“陛下……”
“莲元大人……”
声音混杂着无面人的怪笑，在金殿中回荡。
更可怕的是，那些被夺走真容的朝臣和侍卫，此刻正从偏殿的方向爬来，他们的脸上空空如也，只有平整的皮肤，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哀鸣——他们成了新的无面人，失去了自己的“脸”。
“无面地狱……”
莲元看着眼前的景象，声音发颤。
金殿的梁柱在黑雾中扭曲，地面渗出黑雪，那些融合了真容的无面人开始互相撕扯，抢夺对方更“好看”的五官，整个朝堂彻底沦为人间炼狱。
阿燧捂着流血的掌心，墨瞳中闪过一丝绝望。
面镜碎裂时，她分明看到镜中最后映出的景象——噬影站在殿外的黑雾里，手里把玩着一张熟悉的脸，那是……沈昭的半张轮廓。
“姐姐！”
归元帝抓住她的手臂，莲火在他周身炸开，逼退了靠近的无面人，“别被他们影响！这些真容是假的，是黑雪制造的幻象！”
阿燧猛地回神，冰瞳中燃起决绝的光。
她撕下裙摆，死死按住流血的掌心：“对，是假的。娘亲的脸，他们夺不走。”
黑雾中，无面人们的笑声越来越大。
莲元的雪链光丝在抵挡中渐渐黯淡，归元帝的莲火虽强，却因黑雪的压制而范围渐小。
金殿的大门被黑雾堵住，阳光无法穿透，永昼纪元的光明，第一次在朝堂之上，被彻骨的黑暗吞噬。
“抓住归元帝！”
“夺他的莲火纹！”
无面人们嘶吼着扑上来，他们脸上的五官因兴奋而扭曲，真容与假形的缝隙中渗出黑雪，落在地上，又滋生出新的黑影。
阿燧挡在归元帝身前，墨瞳与冰瞳同时逆转，这一次，她没有再留手——冰凰的血脉在体内沸腾，哪怕燃尽自己，也要守住这最后的防线。
金殿的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莲火与黑雾的碰撞激起漫天火星。
阿燧知道，这场无面朝会不是结束，而是噬影布下的杀局，而他们，必须在这地狱般的朝堂里，撕开一道口子，哪怕只有一丝，也要让光明重新照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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