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的梅林弥漫着泥土与铁锈混合的腥气,沈知意蹲在昨夜埋帕处,素白裙裾浸在泥水里。她指尖拨开被暴雨冲刷松动的土层,碎瓷边缘的裂口像犬齿般咬住帕角。暗红血迹在素帕上晕开诡异的花纹,与泥土里渗出的药渍相遇时突然泛起蓝沫。
"娘娘当心!"
宫女扑来的身影撞碎梅枝上悬挂的雨帘。沈知意侧身避开袭击,却故意让瓷片在腕间划出细痕。鲜血滴在瓷片"永和宫制"的款识上,被酸蚀的笔画突然清晰如新刻。
韩昭的刀鞘横在宫女咽喉前三寸,玄甲侍卫的护腕压得对方腕骨咯咯作响。他制服宫女的招式带着沈家暗卫特有的反关节技巧,却在瞥见沈知意伤口时呼吸一滞。血珠顺着皇后指尖坠入泥坑,与昨夜残留的药水混合成紫黑色。
"这贱婢冲撞凤驾,当立即......"
"本宫倒要问问永和宫。"沈知意将染血瓷片放在韩昭掌心,尾指在他生命线位置轻敲三下。侍卫长瞳孔骤缩,多年前藏书阁里小女孩教他的摩斯密码突然刺进记忆——三短三长三短,这是求救信号。
苏婉清在回廊转角截住送证物的小太监时,朝阳正穿透云层。她银钗挑开绢布包裹,瓷片暗层接触钗尖的刹那,缕缕青烟从腐蚀处升起。宫女突然惨叫,她用来擦拭银钗的帕子正在掌心融出焦黑孔洞。
"娘娘!这毒......"
"蠢货。"苏婉清将残帕扔进荷花池,池鱼翻起白肚的瞬间,她腕间银镯内侧的翡翠刮痕突然刺痛。昨夜老工匠颤抖的刻刀、暴雨里模糊的宫字、此刻腐蚀绢布的瓷片,所有线索在脑中连成危险的蛛网。
养心殿的晨光凝在朱笔尖端,萧景珩面前摊开的奏折写着"永和宫修缮超支"。笔尖悬在"宫"字上方,墨汁滴落成血珠形状。窗外传来瓷器碎裂声,帝王突然将朱笔戳进纸面,裂帛声惊得总管太监打翻了茶盏。
"皇上,韩侍卫求见。"
萧景珩抹去溅到奏折上的茶渍,红色液体在"永和宫制"的款识旁晕开。他盯着自己染红的指尖,忽然想起大婚夜沈知意盖头上金线绣的凤凰——当时觉得刺目,现在却像烙在视网膜上挥之不去。
梅林深处,韩昭解开护腕绑带包扎皇后伤口时,玄铁甲片下露出半截陈旧疤痕。那是沈府暗卫出师时留下的印记,形状如折断的梅枝。沈知意指尖抚过疤痕凹陷处,侍卫长突然单膝跪地,甲胄碰撞声惊飞了枝头麻雀。
"当年藏书阁的《天工开物》,娘娘可还留着?"
暴雨冲刷过的泥土突然塌陷,更多碎瓷从坑底显露。某片靛青釉色残片上,未腐蚀完全的"景珩私印"四字正被升起的朝阳照得发亮。沈知意耳垂明珠映着蓝沫微光,药水残留的刺鼻气味混着血腥飘散在晨风里。
永和宫偏殿,苏婉清将融穿的银钗扔进妆奁。铜镜反射出她脖颈后方的红疹——今晨接触腐蚀药水后新长的。窗外梅树突然剧烈摇晃,几片沾着蓝渍的落叶飘进窗棂,落在她昨夜刚换的靛青地砖上。
养心殿的滴漏将辰时二刻的水滴声放大十倍。萧景珩面前摊着三份奏折:永和宫修缮超支、尚食局醋料异常消耗、御花园梅林土质变异。朱笔悬在最后一份奏折上,墨汁在"土含剧毒"四字上方摇摇欲坠。
凤仪宫的药炉青烟被晨风吹散时沈知意正将染血素帕浸入新配的药水。液体由黄转蓝的刹那,韩昭的佩刀突然在殿外发出嗡鸣。她抬头看见铜镜里映出的玄甲身影,侍卫长右手按在刀柄上,左手拇指与无名指扣——这是沈府暗卫的备战手势。
苏婉清腕间的银镯突然发烫,翡翠卡扣处渗出蓝色液体。她急唤宫女打水时,铜盆里倒映出梅林方向升起的诡异青烟。老工匠昨夜颤抖的声音在耳边回响:"那药水蚀玉的痕迹...老奴四十年前在冷宫见过......"
辰时三刻的晨钟响彻宫墙,萧景珩面前的朱砂砚台突然裂开细纹。红色液体顺着龙纹浮雕漫到案几边缘,在"永和宫制"的奏折副本上洇出凤凰展翅的形状。帝王拾起碎瓷片划破指尖,将血滴进裂缝时,恍惚看见沈知意大婚夜盖头上金凤凰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