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炉火光在程千里的瞳孔里炸开细碎的金色光芒，身前黑曜石制成的台面倒映着电视机的蓝光。
贞子湿漉漉的头发正从井口疯狂溢出，他齿尖啃噬苹果的脆响混着喉结滚动声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程一榭正倚着厨房门框，目光炙热地凝视着弟弟蜷缩的脊背，大理石台面残留的热可可水渍蜿蜒如蛇——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加热这杯饮品了。
「第三遍看《午夜凶铃》了，还是怕？」
他故意让瓷杯磕出清脆的声响。
程千里像受惊的幼兽猛然弹起，怀里的独角兽抱枕被揉拧出凹陷，「林哥说门里的鬼可比贞子吓人多了！」
羽绒服的领口沾着苹果屑，发梢翘起的呆毛随着轻轻颤动，像极了一株倔强生长的含羞草。
程一榭用指腹抹去弟弟嘴角的果屑，马克杯传递的暖意穿透掌心肌肤。
杯壁「千里」的刻痕泛着哑光，那是去年深冬他在陶艺馆守了七个多小时的作品。
窗外初雪簌簌扑向玻璃，他忽然想起确诊那天，双生子基因检测报告在诊室的白炽灯下泛着青灰——报告显示，共享的不仅仅只是染色体端粒酶活性缺失，还有倒计时的生命沙漏。
二楼木地板传来规律的脚步声，阮南烛惯用的雪松香水味漫下楼梯。
程一榭迅速将袖中的青铜卡塞进沙发缝隙，卡面的饕餮纹路渗出的血珠浸透亚麻布料，勾勒出狰狞的兽首。
这枚昨夜从门缝滑出的线索卡，此刻正以每分钟0.3厘米的速度腐蚀着沙发的弹簧，就如同他们被诅咒的生命在悄然流逝一般。
青铜门扉在身后闭合的那一刹那，程千里步伐踉跄地撞上了兄长的后背。
腐臭味从走廊尽头的青铜兽像的獠牙间渗出，像是陈年尸油混杂着铁锈的腥甜。
程一榭颈侧青筋暴起，线索卡在掌心烙出深红色的纹路——那尊三米高的睚眦雕像，瞳孔正由墨绿转为猩红。
「东南角缺人了！」
夏洛的尖叫打破了之前死寂的环境。
她负责的墙角瓷砖突然塌陷成漩涡，猩红的触须缠住她的脚踝企图将她拖入地底的深渊。
很快夏洛便无力抵抗，其余人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缓缓陷入深渊，之余半截断甲嵌在缝隙中。
程一榭见状一把拽起一旁的弟弟开始狂奔，在路过一处斑驳的墙面时，他余光瞥见墙皮脱落后露出的铭文——「四角缺三，必以血祭。」
这让他想起昨夜青铜卡背面浮现出的预言：当第十扇门的睚眦引尽双子之血，轮回方可重启。
程千里的运动鞋在血渍上打滑，他回头时正巧撞见青铜兽爪穿透陈志的胸腔，肋骨断裂的脆响混杂着脏器坠地的闷响，温热的鲜血溅在睫毛上凝结成霜。
十四岁那场手术的记忆突然浮现在程千里眼前——监护器不断发出刺耳的尖锐警报，哥哥的手也是这样死死地捂住他的眼睛：「别看，很快就好了。」
「数到一千再出来。」
储物柜的铁门关闭前，程一榭将自己的瑞士军刀塞进弟弟的掌心，黑暗中程千里蜷缩成胎儿的姿势，刀柄残留的体温灼烧着他的掌纹。
他突然意识到这把刻着「谢」字的旧刀，正是当年哥哥为他割断输液管自杀时用的凶器。
薄雪草在晨曦中舒展第六片冰晶花瓣时，程千里正用染血的指尖轻抚着花萼。
他藏起的叶片在口袋生根，细密的根须穿透布料扎入血管，将生命力源源不断地输送给青铜兽像——这便是昨夜他破解出的等价交换法则：
以命续命，方得钥匙。
「你以为自己很聪明？」
程一榭掐住弟弟的手腕，力度之大几乎要捏碎他的腕骨。
透明化已蔓延至锁骨，程千里的皮肤呈现出琉璃般易碎的质感，这让程一榭想起确诊那年病房里的玻璃药瓶，轻轻一碰就会粉身碎骨。
程千里咳出的血沫在草地上绽放，宛若那似火的红梅，可却没有红梅那般强健的生命力。
程千里摸索着解开了兄长染血的外套，心脏位置赫然插着半截青铜獠牙——那是昨夜兽像暴走时，程一榭为他挡下的致命伤。
薄雪草突然迸发出刺眼的白光，量子化的躯体开始消散，最后一刻他拽住程一榭的领口，将染血的钥匙按进对方的掌心：
「记得给吐司换猫砂……」
未尽的话语散在了风里，只剩衣领袖扣叮当坠地。
那枚引至纽扣内侧刻着歪歪扭扭的「谢」字，是程千里十四岁的手工课作品。
怀中的躯体轻得像一团雾气，程一榭的泪滴穿过弟弟透明的脸颊，在血泊中砸出细小的涟漪。
储物柜的方向传来一阵细小的呜咽，程一榭抬头一看，吐司正叼着程千里的游戏机匍匐着向他跑来。
程一榭从吐司口中接过游戏机，只见游戏机的屏幕还定格在《动物森友会》未完成的岛屿——最后建造的极光观景台闪着微光，岛民名单里「榭榭」的小屋还堆着未拆封的生日礼物。
门扉开启的刹那，平行时空的画面如洪水般涌入。
他看见十八岁的自己躺在手术台上，程千里握着签字笔的手悬在同意书上方不停的颤抖：「30%的成功率和哥哥的命，怎么选都是错的……」
少年最终划破手腕将鲜血注入输液管，看着殷红顺着透明的软管逆流而上，就如同此刻消散的程千里将生命渡给他一般。
特罗姆瑟的极光如倾倒的翡翠星河，程一榭颈间的玻璃瓶悬浮起荧蓝光点——那是程千里的量子残影。
萨满的骨笛声唤起第十二扇门虚影时，他看见弟弟在篝火旁转身，棉花糖融化的糖丝拉出璀璨银河。
这场景与游戏机里未完成的极光观景台完美重叠，原来程千里早在三年前就为他建好了告别之地。
「密码是你生日。」
程一榭将相机交给导游，迈入光门的瞬间白发如星屑飘散。
黑曜石别墅内，阮南烛摩挲着染血的青铜卡，卡背浮现新规则：「第十二扇门通关条件——用最珍贵的记忆赎回灵魂。」
储物柜里，《动物森友会》的岛屿日志突然更新：「今日极光很美，我和哥哥永远在一起了。」
时间戳显示为2025年4月24日21:37，恰是程千里三年前心跳停止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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