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命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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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莛蜷缩在北海冰牢第七层,腕间的玄铁链如同贪婪的野兽般撕咬着尚未愈合的龙鳞。三日前,西海龙王以《周髀算经》推演天象,指尖点向她淡金的瞳仁,嘴角噙着一抹冷意:“五公主这双眼睛,倒真是与当年洞庭君那孽种如出一辙。”
冰壁上映出她的面容,与簌离七分相似——那是西海巫祝耗费三千鲛人泪重塑的皮囊,细腻得连泪痕都能逼真流淌。敖莛抬手抚过额前的三片菱形龙鳞,那是母亲临终前以《神农本草经》中“青麟髓”染就的护命符,光华隐匿,却始终守护着她的心脉。
“明日天界来使,你该明白怎么做了。”龟丞相将一本泛黄的《礼记》婚仪册丢进牢门,语气像是催促牲畜赴宴,“若是能让天帝想起故人,西海龙脉便能续万年的昌盛。”他的步伐渐远,拖曳出一道沉重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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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九霄朝会】**
太巳仙人手中的笏板摇摇欲坠,奏章堆叠成一座岌岌可危的塔:“禀陛下,西海龙族执掌四渎八流,这五公主乃簌离娘娘远亲,血脉纯净,可为天后最佳人选”他的声音带着几分讨好的急切。
润玉漫不经心地敲击着案上的《禹贡》山河图,玄司命星君突然出列,声若洪钟:“五公主敖莛,承应龙血脉,熟读《女诫》《内训》,堪为天下母仪。”他的每句话都似乎精准地投掷进殿内的风口,引发一片附和浪潮。
天帝的目光转向殿外翻涌的弱水,脑海中浮现出三日前西海使者送来的《水经注》残卷。上面记载着修复锦觅元神的秘法,代价却是龙族正统血脉的联姻。
“允。”一个字自他唇间脱出,如千钧坠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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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莛踏入瑶池之际,三十六只青鸾展开双翼,口中衔着《释名》所载的“五明扇”,翩然开道。她依照西海古礼行三跪九叩之礼,嫁衣鲛绡暗绣《考工记》“黼黻纹”,每一处褶皱都被巫祝的咒术浸透,隐隐散出微光。
“抬头。”润玉的声音清冷如碎玉坠冰。
敖莛缓缓扬起脸庞,天光映得她额间的龙鳞泛起簌离最爱的淡金色光泽。天帝瞳孔骤缩,眼前的女子眉眼竟与生母有五分相似,尤其是垂眸时睫毛颤动的频率,像极了某段尘封已久的回忆。
“妾西海敖莛,拜见天帝。”她的袖间银铃轻响,宛如一曲无声挽歌。内藏的《武经总要》“锁龙钉”正渗出薄薄的弱水雾,与空气中弥漫的荼蘼香交融。那香味,是簌离宫中常焚的“九曲心篆”。
合卺礼的青铜樽上刻着《周礼》云雷纹,敖莛饮下血酒之时,腕间银铃骤然震落《东京梦华录》所录的“同心缕”。润玉的手指轻轻擦过她唇畔残留的酒渍,锦觅大婚时的笑容忽而掠过脑海,像一把锋利的刃割破平静。
三跪九叩之间,敖莛瞥见玄冰棺中霜花已攀上锦觅眉心——这是她昨夜以《证类本草》“鹤顶红”浸染的结果。司仪高唱“同牢而食”时,她将《齐民要术》炙鹿肉切成簌离最爱的菱花纹样,刀锋稳定如初,却暗藏杀机。
“陛下,请。”她的声音如春日溪流,不疾不徐。但润玉盯住她执匕的姿势,那与簌离教他剥莲子的手法如出一辙。天帝喉结滚动,吞下的不仅是一块鹿肉,更是层层疑窦与刺痛。
红烛在《长物志》“美人觚”中爆出灯花,敖莛解开霞帔玉扣时,润玉蓦然扣住她后颈,指尖凝出冰刃,循着《髹饰录》所记的“犀皮漆”伤疤缓缓游走:“公主费心模仿,甚至连这陈年旧疤也未曾遗漏?”
“妾不知陛下所言……”敖莛颤抖如风中蒲草,泪水滑落在《淳化阁帖》拓印纸上,晕开西海密文。润玉嗅到她发间熟悉的荼蘼香,恍惚间看到簌离在红莲业火中回眸一笑。
敖莛趁机抚上他腕骨的伤疤,体内温度恰如《齐民要术》“温鼎法”炼制的烈酒般滚烫:“很疼吧?”她轻声吐出三字,犹如北海万年的风雪侵袭而来。天帝瞳孔泛起《梦溪笔谈》记载的“金钿纹”,缠心引终于爆发,令他几近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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鲛绡帐落下时,敖莛咬破舌尖,将一滴龙血渡入润玉唇间。这是西海巫医秘传之术——情动时的应龙精血,可炼制破除天界结界的弑神戟。她假意羞怯偏头,任青丝掩住眼底寒芒,唇角却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润玉在迷情香中看见簌离的身影,手掌下的肌肤却比记忆更加灼热。当北斗第七星掠过飞檐时,敖莛骤然发出幼龙般的呜咽声——这是她在冰牢观察三百年才学会的,簌离哄幼子安眠时的声调。
“娘亲……”天帝破碎的呓语滚烫地烙在她耳畔。敖莛指尖深深掐入他的脊背,一边承受痛楚与快意,一边收集散落的银发。发丝落入《云林石谱》金星石匣的瞬间,化作三千傀儡丝,如蛛网般蔓延开来。
更漏声与北海刑台铡刀共振,敖莛凝视熟睡的天帝,将染血的鲛绡帕塞进《法书要录》澄心堂纸夹层。帕上龙血逐渐渗成《水经注》中的弱水河道图,缓缓腐蚀玄冰封印。
“陛下……不要……”她突兀地在梦魇中啜泣,腕间淤青恰好落在润玉掌心。天帝无意识收紧手指,护心鳞缺失处传来陌生的灼痛——那是敖莛以《香乘》“青麟髓”种下的蚀心蛊。
寅时三刻,她跪在玄冰棺前誊抄《往生咒》,朱笔在第三十六划重重晕染。“蚀”字符透过纸背烙上锦觅元神时,璇玑宫的桃花忽然反季绽放,每片花瓣都嵌着《牡丹亭》中的死亡戏文,仿佛预示某种结局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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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霞染红《园冶》冰裂纹窗棂时,润玉睁开双眼,看见新天后蜷在案前熟睡。泪痕在《芥子园画传》宣纸上洇出西海图腾,而她掌心紧攥的银发正随天风化作傀儡丝散入六界。
“陛下……”敖莛惊醒时撞翻茶盏,紫笋茶泼湿《茶经》残卷。润玉伸手欲扶,却被她颈间龙鳞的淡金色刺痛双目——那色泽与记忆中的簌离鳞片毫无二致。
殿外骤然雷声大作,敖莛瑟缩着攥住天帝的衣摆。这个角度令润玉清楚地看见她后颈的伤疤,与五千年前簌离被拔鳞的创口完美重叠。当第一滴雨砸碎《洛阳伽蓝记》“雨打芭蕉”的意境时,天帝终究还是将她揽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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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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