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士顿的秋天来得猝不及防。程雨站在伯克利音乐学院琴房外,透过门上的小窗看着陆远面试。他穿了一件挺括的白衬衫——是程霜特意寄来的"战袍",袖口还绣着个小小的五线谱图案。
陆远弹的正是那首完成的《给会听见雨声的孩子》。当进行到第三乐章时,他突然停下,抬头对评委说了什么。评委们交头接耳,其中一位白发教授示意他继续。陆远深呼一口气,手指悬在琴键上方三厘米处——然后开始用指甲敲击琴盖,发出雨滴般的哒哒声。
程雨的手机在这时震动。是程霜发来的加密音频文件,标题只有三个数字:704——母亲车祸的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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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里的暖气片发出轻微的嗡鸣。程雨戴上耳机播放文件,背景噪音很大,像是从老式录音带转录的。
"程雯那场演出必须出事故。"一个陌生男声说,"她丈夫赌债的借条在我们手里,但她居然想报警..."
"琴凳下的炸药量计算好了?"这是年轻得多的林冉的声音。
"足够炸断她左手,不影响致命..."
程雨猛地扯下耳机。窗外,一辆救护车呼啸而过,警笛声与二十年前的爆炸在他脑中重叠。他抓起外套冲出门,却在楼梯拐角撞上提前回来的陆远。
"我通过了!"陆远举着录取通知书,笑容在看到程雨脸色时凝固,"怎么了?"
程雨把手机递给他。随着录音播放,陆远的手指在通知书上掐出深深的褶皱。最后一段对话揭示了一个更可怕的真相:程建国当年是为了保护妻子才故意酗酒闹事,想让她放弃演出。
"这录音..."陆远声音发颤,"程霜从哪里弄到的?"
程雨调出妹妹昨天发的短信:【哥,记得妈妈总说704是幸运数字吗?因为她本该在那天死去的】。
深夜的急诊室亮得刺眼。程雨盯着护士站上方的电子钟——凌晨3:17,北京时间下午3:17。他拨了第十三次程霜的电话,依然是关机。
"查到了。"陆远小跑着过来,手里拿着两杯自动贩卖机的咖啡,"704是林冉前经纪人的工号,他去年肝癌去世,遗物拍卖会上..."
"有原版录音带。"程雨接上他的话,"所以程霜这半年根本不是去复诊,她在查这个。"
陆远突然抓住他手腕:"看新闻。"
候诊区电视正在播放娱乐快报:"...前歌手林冉涉嫌多起商业诈骗被警方带走,据悉举报人提供的关键证据涉及二十年前一桩未遂谋杀案..."画面切换到林冉被押出公寓的镜头,她手腕上缠着绷带,隐约露出类似自残的伤痕。
程雨的手机突然响起。是陌生号码,接通后却传来程霜的呼吸声,背景音里有规律的"滴滴"声——和医院监护仪一模一样。
"霜霜?你在哪?"
"别担心..."程霜的声音虚弱但清醒,"我在省立医院,刚做完...取证手术。他们在我胃里...找到微型储存卡。"
程雨腿一软跌坐在候诊椅上。他想起葬礼那天程霜反常的呕吐,想起她坚持要亲自处理父亲的遗物。
陆远夺过电话:"什么取证手术?你现在安全吗?"
"告诉哥哥..."程霜的呼吸变得急促,"妈妈弹肖邦时...总故意弹错同一个音...是她留给他的摩斯密码..."
通话突然中断。程雨抖着手订机票时,陆远已经跑向护士台要强效止痛药——他的戒断反应又开始了,冷汗把衬衫后背浸透一大片。
飞往北京的航班在平流层遇到气流颠簸。陆远吞下药片,翻开程雨母亲留下的乐谱。在《雨声赋格》的第三页,他发现铅笔写的极浅印记:"...-.-.--"——摩斯密码中的"K"。
"你父亲名字里有K吗?"
程雨摇头,突然僵住:"他学生时代的外号...叫'Killer',因为弹李斯特的《死之舞》..."
陆远迅速用手机查询,脸色突然变得惨白:"《死之舞》乐谱第70页第4小节...是肖邦《葬礼进行曲》的变调引用。"
程雨感到一阵眩晕。母亲用二十年时间,在无数演奏会里重复这个错误,只为了让知情人知道——她发现了那个本该在704演出日杀死她的阴谋。
飞机降落的颠簸中,陆远抓住程雨的手:"还有件事...我今早收到的。"他调出一封邮件,发件人是伯克利档案室:【您查询的1998-2003年留学生名单中,确有程雯的入学记录,但奇怪的是...】
程雨没来得及看完,机舱门已经打开。北京深秋的风灌进来,像一声迟来二十年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