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州大学文学院前的樱花开了。白颜优站在树下,手里捏着那封刚收到的信——素白信封,泰国邮戳,落款只有一个"暹"字。
「如果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明天下午三点,暹罗书屋二楼。我会等你到打烊。——S」
信纸散发着淡淡的檀香,与记忆中洛笙身上的气息一模一样。白颜优将信纸翻过来,背面是一行小字:「带上你的新书,我想听你亲口读。」
她的指尖微微发抖。《翡翠笼》出版后登上畅销榜,笔名"山茶"一度成为热议话题,但没人知道书中那个偏执狂热的"翡翠王"确有其人。
"优优!"沈玫小跑过来,"猜猜谁来了?陆铭和他家林磊!他们说..."她突然压低声音,"那家书店的老板,真的是他?"
白颜优将信折好放进口袋:"嗯。"
"天啊!"沈玫抓住她的手臂,"你要去吗?那男人可是囚禁过你!"
樱花飘落在肩头,白颜优轻轻拂去:"我想看看他变了多少。"
次日午后,白颜优在衣柜前换了三套衣服,最终选了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出门前,她犹豫片刻,还是从抽屉深处取出那枚珍珠发夹别在发间。
暹罗书屋今天挂出了"暂停营业"的牌子。白颜优推门时,风铃清脆作响,店内空无一人。阳光透过纱帘洒在柚木地板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二楼。"一个声音从书架后传来。林磊探出头,手里拿着抹布,"他在等你。"
楼梯很窄,每走一步心跳就加快一分。白颜优在转角处停下,做了个深呼吸——她闻到了柠檬草和普洱茶混合的香气,那是曼谷别墅里最常出现的味道。
二楼是个开放式空间,落地窗前摆着一张矮桌,洛笙正跪坐在蒲团上泡茶。他穿着简单的亚麻衬衫,头发比在泰国时短了些,左肩的伤似乎已经痊愈,动作流畅自然。
"好久不见。"他没有起身,只是抬头微笑,仿佛他们昨天才分别,"茶刚泡好。"
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白颜优注意到他眼下仍有淡淡的青黑,但眼神比记忆中平和许多。
"六个月零二十三天。"白颜优在对面坐下,"不算好久。"
洛笙的手微微一顿:"你数着日子?"
"只是记忆力好。"她将《翡翠笼》的精装本放在桌上,"你要听哪一段?"
洛笙给她倒了杯茶:"你最喜欢的那部分。"
白颜优翻开书页,指尖停在第十七章——那是她重写过三次的章节,描述男主如何为爱改变。她清了清嗓子,开始朗读:
「他学会了等待。不是囚笼外的焦躁踱步,而是春天播种后的静待花开。他资助的那些孩子不知道,每张学费支票背后,都藏着一个无法说出口的名字...」
读到这里,她突然停住:"这部分是虚构的。"
"不全是。"洛笙从钱包取出一张照片推过来——十几个泰国孩子站在学校前,最前排的举着牌子:谢谢白老师的奖学金。
白颜优的喉咙发紧:"我不明白。"
"洛玉的主意。"洛笙轻声解释,"用你的名义设立基金,帮助那些和我们当年一样的孩子。"
照片角落的日期显示,这个项目在她离开泰国两周后就启动了。白颜优将照片翻过来,背面写着一行泰文。她不用翻译也知道是什么意思——"爱是给予的自由"。
"我想请你帮个忙。"洛笙突然说,"以观察者身份,记录一个前黑帮分子的改造过程。"
白颜优挑眉:"什么意思?"
"一周后洛玉毕业典礼。"洛笙取出两张机票,"我想请你陪我回泰国,看看我这半年的改变是否真实。"他停顿一下,"当然,你可以随时离开。"
机票旁边是一份法律文件——人身限制令的解除声明,已经公证生效。白颜优拿起文件,注意到签名日期是三个月前。
"你早就..."
"在你准备好之前,我不想打扰。"洛笙的目光落在她发间的珍珠发夹上,"但我每天都在等。"
窗外的云飘过,阳光忽明忽暗。白颜优摩挲着书皮,突然问:"为什么开书店?"
"因为你说过..."洛笙倒了第二泡茶,"梦想是开一家有咖啡香的书店。"
她不记得自己曾说过这样的话。也许是在曼谷某个不经意的闲聊?那时她以为他根本没在听。
"给我七天。"白颜优最终说,"如果发现你在演戏,我立刻回来。"
洛笙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被点燃的星辰:"足够了。"
飞机降落在素万那普机场时,雨季刚刚开始。白颜优透过舷窗看到洛玉站在接机口,穿着笔挺的法学学士制服,怀里抱着两把伞。
"欢迎回来!"他拥抱白颜优,然后对洛笙点点头,"哥,K家那边处理好了。"
洛笙皱眉:"不是说好不提这些?"
"但白小姐应该知道。"洛玉坚持道,"你为转型付出了什么。"
原来这半年洛笙不仅合法化了生意,还将部分利润分给昔日对手,换取和平退出。K家是最后一个同意的,代价是洛笙放弃最赚钱的三条翡翠矿脉。
"值得吗?"上车后,白颜优忍不住问。
洛笙望着窗外闪过的街景:"父亲留下的矿脉,换你安心走在曼谷街头。很划算。"
他们没去曾经的别墅,而是住在大学附近的公寓。洛玉的毕业典礼后天举行,洛笙提议明天带白颜优参观他的"新生意"。
次日清晨,白颜优在餐桌上发现一张行程表:孤儿院、职业学校、法律援助中心...全是公益机构。
"我的'新地盘'。"洛笙端着咖啡走过来,"第一站是班加比贫民窟学校,我资助的第一所。"
班加比的孩子用花瓣和歌声欢迎他们。校长是个慈祥的老妇人,她拉着白颜优的手说:"洛先生每周都来教中文课,孩子们叫他'翡翠爸爸'。"
白颜优惊讶地看向洛笙,他正蹲着给一个小女孩系鞋带,动作熟练得像是做过千百次。
"他变了,是不是?"回程车上,洛玉轻声说,"以前他只会用钱解决问题,现在学会了蹲下来与人平视。"
白颜优没有回答,但当晚在酒店,她翻开笔记本写下了第一页观察记录:
「第一天。他记得每个孩子的名字和梦想。有个叫诺伊的女孩想当医生,他悄悄设立了专项基金。这不是演戏能装出来的。」
接下来几天,白颜优见证了更多意料之外的洛笙——在职业学校,他为残疾学生设计特殊工作台;在法律援助中心,他自费聘请律师为贫民打官司;甚至路过夜市时,他会特意去买那位总被城管追赶的老奶奶全部烤香蕉。
「第四天。今天他生气了,因为发现孤儿院厨师克扣伙食费。但他没有使用暴力,而是联系了监管部门和媒体。晚上他独自在阳台站了很久,抽了半支烟就掐灭了——我记得他以前烟瘾很大。」
第五天傍晚,他们在一家餐厅遭遇意外。一个醉汉认出了洛笙,借着酒劲上前挑衅:"哟,'翡翠王'改行当慈善家了?"他猥琐地打量白颜优,"是为了这妞儿装的吧?"
白颜优清楚地看到洛笙的拳头攥紧,指节发白——那个危险的信号她太熟悉了。但下一秒,他深吸一口气,松开手,平静地叫来经理处理。
"报警。"他对经理说,"依据《泰国刑法》第397条,醉酒滋事可处一个月拘役。"
醉汉被带走后,洛笙的手仍在微微发抖。白颜优递给他一杯水:"为什么不揍他?"
"因为..."洛笙接过水杯,与她手指相触,"我知道你会失望。"
这一刻,白颜优心中的最后一块冰融化了。
毕业典礼当天,朱拉隆功大学的礼堂座无虚席。洛玉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发言,感谢词中特意提到:"...感谢我哥哥,用双肩扛起我本该黯淡的童年,让我今天能站在这里。"
台下,洛笙的眼泪无声滑落。白颜优轻轻握住他的手,发现他掌心有一道新鲜的伤口——昨晚她看见他偷偷练习系领带,显然是被领针划伤的。
"父母会骄傲的。"她小声说。
洛笙转向她,眼中的脆弱与希望毫无保留:"你呢?你的观察...有结论了吗?"
白颜优没有立即回答。典礼结束后,她独自去了趟别墅——那个曾经囚禁她的地方。琴房果然如洛玉所说,重新摆上了钢琴。武器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书籍。她随手抽出一本《小王子》,里面夹着一张照片:年轻的洛氏夫妇在钢琴前微笑。
"母亲最喜欢的曲子是《梦中的婚礼》。"
洛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丝绒盒子。
"观察结束了?"他问。
白颜优点头:"我想我看到了真相。"
洛笙走近,单膝跪地,打开盒子——里面是那枚珍珠发夹,和一枚翡翠戒指。
"白颜优。"他声音沙哑,"我曾用错误的方式爱你,像收藏翡翠一样想占有你的光芒。这半年我学会了真正的爱——尊重你的自由,守护你的梦想,即使那里面没有我。"
窗外的风吹动琴谱,翻到《梦中的婚礼》那一页。白颜优看着眼前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此刻跪在地上,眼中盛满小心翼翼的期待。
"我需要一个承诺。"她说。
"任何事。"
"永远不要再为我放弃你自己。"白颜优轻触他掌心的伤疤,"我爱的是完整的你,包括那些不完美的部分。"
洛笙将脸埋在她手心,肩膀微微颤抖。当他抬头时,眼中闪烁着珍珠般的光泽:"以余生为期,我会学着既爱你,又爱自己。"
翡翠戒指套上白颜优手指时,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钢琴上投下七彩光斑。洛笙吻她的指尖,轻声说:"父亲的诗集里有一句话——真爱是两棵并肩生长的树,根系相缠却各自向阳。"
婚礼在两个月后举行,一场在蒙州,一场在曼谷。白颜优穿着白色婚纱,发间别着那枚珍珠发夹;洛笙的西装扣眼上,别着一朵小小的山茶花。
陆铭在致辞时打趣:"谁能想到,我们优优的'泰国惊魂记'会变成爱情故事?"
林磊则举杯道:"敬洛哥,第一个让我见识到'为爱洗白'不是电影桥段的人。"
当《梦中的婚礼》响起时,洛笙牵着白颜优的手走到舞池中央。在众人的掌声中,他低声问:"我的求婚台词,能用在你的新书里吗?"
白颜优笑着将头靠在他肩上:"那要看续集怎么写了。"
舞曲渐入高潮,窗外的阳光正好。曾经囚禁她的翡翠牢笼,如今成了滋养爱情的土壤;而她以为早已流干的珍珠泪,终于在这个拥抱中,化作了幸福的露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