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裹挟着热浪撞进教室的瞬间,刘浠然第无数次瞥向墙上的挂钟。
化学老师的粉笔在黑板上划出刺耳的“沙沙”声,最后一道例题的解析像是永远讲不完,后排同学已经开始窸窸窣窣收拾课本,金属椅腿摩擦地面的声响让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行了,行了,先别吵,好吗?我们讲完这道题我们就下课了!”化学老师的声音被此起彼伏的躁动淹没。
肩头突然被轻轻撞了一下,陈桦儿的马尾扫过她手背,带着草莓味的气息混着热气钻进耳朵:“我想上厕所。”少女咬着下唇,睫毛不安地颤动,粉扑扑的脸颊像是要滴出血来。
“那你说啊!”刘浠然压低声音,余光瞥见化学老师转身板书的瞬间,心跳快了半拍。
她清楚地记得,上周三隔壁班的王磊就是因为在课上举手去厕所,被化学老师冷嘲热讽了整整十分钟。
“才不要呢,多尴尬啊!”陈桦儿扯着校服袖口,把脸埋进臂弯,“下课你陪我去吧。”
刘浠然喉间发出含混的犹豫:“嗯……不行!我下课要去办公室一趟!”
“哎呀,阿茂又不会多说什么的,你晚点再去吧。”陈桦儿拽住她的手腕摇晃,窗外的阳光斜斜切过两人交叠的影子。
刘浠然望着走廊尽头正在维修的厕所门,那里贴着醒目的“施工中”警示牌,又想起上周去另一栋教学楼排队半小时的惨痛经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要,你叫予书吧。”
“叮叮叮——”铃声突兀地炸响,化学老师的粉笔应声折断。教室里瞬间爆发出推搡桌椅的轰鸣,刘浠然被挤得踉跄了一下,书包带滑落到手肘。
她望着潮水般涌出教室的人群,深吸一口气,在化学老师收拾教案的间隙,踩着满地碎粉笔灰冲出教室。
阳光像融化的蜂蜜倾泻而下,将她的发梢镀上金边。走廊里蒸腾着青春特有的喧闹,篮球撞击地面的“砰砰”声混着打闹的笑骂,还有某个教室传来的悠扬口琴声。
刘浠然抱着作业登记本侧身穿过人群,校服裙摆被穿堂风掀起又落下,她数着台阶上的裂痕,终于推开了三楼办公室的木门。
油墨混着咖啡的气息扑面而来,班主任正戴着金丝眼镜批改作文,红笔在稿纸上划出锋利的斜线。
刘浠然小心翼翼递上登记本,余光瞥见角落里摞着的语文试卷,边角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发完后把订正情况统计好。”语文老师头也不抬,钢笔尖在纸页上洇出小小的墨点。
下楼时,二楼转角的穿堂风突然变得刺骨。
刘浠然抱着试卷缩了缩脖子,就在这时,某个熟悉的轮廓撞进视野——韦淮安的背影挺拔如松,白衬衫被阳光照得近乎透明,后颈那颗朱砂痣若隐若现。她刚要开口打招呼,目光却被旁边的身影钉住。
黄宜倚着栏杆,波浪长发垂在胸前,涂着粉红色口红的嘴角勾起熟悉的弧度。
她穿着短款针织衫,露出一截纤细的腰肢,指甲上的水钻在阳光下闪得刺眼。刘浠然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储物柜里被倒满的墨汁,课桌洞里蠕动的毛毛虫,还有体育课上故意绊她的那只脚......
两人似乎在谈论什么,黄宜忽然伸手拍了拍韦淮安的手臂,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刘浠然攥紧试卷,指节泛白。她强迫自己别开视线,可脚步却像灌了铅般沉重。当她数着台阶机械地下楼时,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混着走廊里的喧闹,在耳膜上撞出钝痛。
上课铃在头顶炸响的瞬间,刘浠然推开教室门。阳光从后窗斜射进来,在她发梢投下细碎的阴影。
她抱着试卷走向讲台。
“来,发试卷了。”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把油墨未干的纸张一张张分发下去。
窗外的蝉鸣声越来越响,却盖不住胸腔里翻涌的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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