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洞深处,火堆仅余几星残火,映着杨天乐憋得发红的脸。
他刚要说些什么,后颈突然一紧,欧阳零带着薄汗的手掌已捂住他的嘴。
掌心微凉,力道却不容挣脱,欧阳零眼神淬了冰似的,只无声比了个“噤声”的口型。
洞外的脚步声密密麻麻、铺天盖地。
似有成千上万只蹄子在践踏地面,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怪物低嘶,尖锐的、浑浊的、嘶吼的,交织成一张让人头皮发麻的声网。
正一寸寸往鼠洞逼近,仿佛下一秒就要将这方寸之地踏成齑粉。
这哪是零星怪物,分明是迁徙般的浩荡族群。
杨天乐浑身一僵,心脏狂跳得像要撞碎肋骨,握剑的手不受控制地发抖,指尖差点蹭到旁边的碎石堆。
欧阳零立刻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另一只手死死按住他的手腕,借着这股力将他往自己身后带了带。
两人瞬间贴得极近,能清晰感受到彼此急促的呼吸,混着洞里潮湿的土腥味,凝成一种窒息般的紧张。
“唔!”
杨天乐刚想动,就见一只覆着粘稠黑鳞的爪子猛地从洞口探进来,带着冲鼻的腥腐气,在洞壁上胡乱抓挠。
指甲刮擦石头的“咯吱”声刺得人耳膜发疼,几滴墨绿色的粘液顺着爪尖滴落,不偏不倚砸在杨天乐脸上。
滑腻腻的触感像贴了块烂肉,他胃里瞬间翻江倒海,却被欧阳零的手死死捂着,连干呕都只能憋在喉咙里,脸涨得通红。
欧阳零的眼神在黑暗里亮得惊人,像鹰隼盯着猎物般锁着洞口,呼吸压得极低,温热的气息拂过杨天乐的耳廓。
他慢慢松开捂嘴的手,指尖却立刻抵住杨天乐的唇,声音压得像蚊子哼,带着咬牙切齿的警告:“笨蛋,别乱动。”
话虽如此,他却下意识将杨天乐往更里侧的角落推了推,自己半个身子挡在前面,像道不怎么结实却格外执拗的屏障。
杨天乐瞪圆了眼,眼神里满是控诉。
他抬手想擦脸上的粘液,手腕却被欧阳零一把拍开。
对方张嘴无声,唇形却分明在说:“别乱动!弄出半点声响我们就完了!”
话音刚落——更准确地说,是唇形刚收住——一颗圆滚滚的怪物头颅突然从洞口挤了进来,复眼在微弱的火光下反射着幽绿的光,离欧阳零的额头不过寸许。
两人瞬间屏住呼吸,连心跳都像被掐断了似的。
欧阳零的身体绷得像张拉满的弓,手指已摸在袖箭的机括上,却迟迟没有动作。
他很清楚,洞口外是黑压压的一片,杀了这一只,下一秒就会被成百上千只撕碎,现在唯一的生路,就是装成一块不会动的石头。
他能感觉到身边杨天乐的身体在微微发颤,像寒风里的叶子。
于是不动声色地往他身边靠得更近,用肩膀轻轻撞了撞他,像是无声的安抚,嘴上却依旧不饶人,用气声道:“怕就闭上眼,别给我添乱。”
杨天乐没闭眼,反而定定地盯着欧阳零的侧脸。
火光跳跃间,能看到对方紧绷的下颌线,专注又警惕的眼神,连呼吸都刻意保持着均匀的节奏。
不知怎的,他突然就不那么怕了,甚至还有闲心走神:原来欧阳零紧张的时候,耳朵尖会泛出一点红啊。
怪物群移动的时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时不时有肢体、头颅探进洞口,腥臭的粘液、脱落的鳞甲掉下来,糊得两人满身都是。
杨天乐好几次被那股味儿呛得差点打喷嚏,都被欧阳零眼刀一剐,硬生生憋了回去。
到最后,欧阳零干脆直接用胳膊圈住他,将他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声音低得像叹息:“呼吸放轻,跟着我的节奏。”
不知过了多久,洞外的蹄声、嘶吼声终于像潮水般退去,一点点远了,淡了,直到彻底消失在夜色里。
两人同时松了口气,杨天乐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我的妈呀……那是什么阵仗?比早市的人还挤!”
他脸上还挂着没擦干净的粘液,一说话就飘出股腥味儿。
欧阳零收起袖箭,嫌弃地瞥了他一眼,从背包里摸出块干净的布扔过去:“擦干净,别把我恶心吐了。”
嘴上这么说,却又递过来一瓶水,“喝两口漱漱口,少废话。”
杨天乐一边擦脸一边嘟囔:“谢了,刚才要不是你拉我一把,我差点就被那爪子勾到了……”
“你还敢提?”欧阳零挑眉,“刚才是谁手贱差点踢到石头?要不是我反应快,咱们现在已经成怪物的餐后甜点了。”
话虽如此,他却弯腰帮杨天乐擦掉肩膀上沾着的土块碎屑,动作算不上温柔,却带着种说不出的自然。
远处的沙丘后,一名戴护目镜的选手正用工兵铲精准劈开最后一只怪物的头颅,捡起晶核后迅速闪身躲进庇护所,动作干净利落。
沼泽旁,一名选手看着泥潭里渐渐沉没的怪物,脸上终于露出劫后余生的笑,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泥,指缝里漏出半口粗气。
夜幕越沉,怪物的嘶吼声渐渐平息,却没人敢松懈——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树洞里,洛小熠就这么盯着云铮,云铮被他看得不自在,把剩下的晶核都递过去。
“这应该是随机的,就给我加了个视力超清,对我没用,你拿着吧。”
“你真没事?”洛小熠还是不放心。
“放心,你先吃了,后面指不定还有硬仗。”
“那……我留点给凯风?”
“行啊。”
办公室里,凯风和蓝天画正紧盯着窗外的动静,今晚注定无眠。
巨石旁,东方末和龙昊天擦着武器上的血迹,研究着那十几个晶核的用处。
而鼠洞里,杨天乐和欧阳零正清理着身上的污秽,补充着体力。
空气中还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腥味儿,火塘里的火星偶尔噼啪一声,倒衬得这方寸之地,有了种说不清的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