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初现

沈淑华推掉了接下来的所有通告，全身心投入到照顾外孙的生活中。清晨六点，厨房飘出熬粥的香气，她一边搅拌着砂锅，一边看着客厅里满地打滚的蹦蹦和乐乐。若宁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从房间出来，妆容精致得仿佛要去参加晚宴。“妈，我约了姐妹下午茶。”若宁拿起玄关处的限量款手提包，“晚上不用等我吃饭。”话音未落，门已经重重关上。沈淑华望着桌上还没动过的早餐，锅里的粥咕嘟作响，溅起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眼镜。这天下午，她偶然在若宁的书房发现了一张购房合同。阿那亚的海景别墅，总价四百万，付款人栏赫然写着自己的名字。纸张在她手中微微发颤，记忆突然闪回上个月若宁撒娇的模样：“妈，海景房对孩子们的成长多好呀……

沈淑华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合同边角的烫金花纹硌得生疼。窗外蝉鸣突然变得刺耳，她踉跄着扶住书桌，恍惚看见抽屉缝隙里露出半截账单——上个月若宁信用卡透支了三十万，消费明细里密密麻麻列着珠宝、高定礼服，还有某私立幼儿园的半年学费。

"外婆！乐乐要抱抱！"门外传来孩子奶声奶气的呼唤。沈淑华慌忙把合同塞回原处，指尖却在颤抖。她深吸一口气，对着镜面柜整理好表情，镜子里映出的，是个眼角爬满细纹、鬓角生出白发的中年女人。

深夜十一点，玄关传来高跟鞋敲击大理石的声响。沈淑华从沙发上坐直身子，茶几上的冷掉的绿豆汤还冒着微弱的白气。若宁歪靠在门框上，香奈儿五号的味道混着酒气扑面而来："妈，我明天要去三亚......"

"那四百万的房款，"沈淑华突然开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你准备什么时候还？"

若宁的睫毛颤了颤，醉意瞬间褪去大半。她踩着细高跟走近，鲜红的指甲重重戳在茶几上："说什么呢？给外孙买房不是应该的？"她冷笑一声，"当年你为了拍戏把我扔给保姆，现在这点钱就算补偿了？"

沈淑华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二十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时她刚接下《汉宫秘史》，女儿发着高烧在电话里哭喊"妈妈别走"，而制片方的催促短信不断弹出。此刻眼前的若宁，和电话里那个瘦小的身影渐渐重叠，却又在瞬间化作陌生的模样。

"我累了。"沈淑华扶着额头，忽然想起今天在小区遇见的周老师说过的话，"孩子的人生不是你能掌控的。"她望着女儿脖颈处新换的梵克雅宝项链，轻声道："若宁，我们都该学会长大了。"

若宁猛地抓起沙发上的包，金属链条划破空气发出刺耳的声响："好啊，原来你也觉得我是累赘！"她摔门而去的瞬间，沈淑华听见自己胸腔里传来细微的碎裂声，像极了二十年前，她在片场接到女儿住院通知时，手机掉在青砖地上的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