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坛的琴室临水而建，窗外一池青莲开得正好。萧屿澈跪坐在蒲团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颈间玉佩——今早紫胤真人亲手为她戴上的，说是能防"宵小之徒"。
"萧姑娘似乎心不在焉？"
欧阳少恭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蓝衣公子今日换了身月白长衫，玉簪束发，比平日更添几分清雅。若不是早知他底细，任谁都会以为这是位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欧阳先生这儿的熏香太醉人了。"萧屿澈微笑，"不知是什么配方？"
"百年沉水，辅以忘忧草。"少恭指尖轻抚琴弦，"能让人...忘却烦恼。"
忘忧草？萧屿澈心头警铃大作。这不是能抹去记忆的禁药吗？她佯装好奇地凑近香炉，趁机将一粒解药弹入其中——这是临行前风晴雪塞给她的。
"今日想请教姑娘《高山流水》的指法。"少恭推过一张古琴，"听闻蜀山派对此曲有别样演绎。"
又是蜀山。萧屿澈暗自腹诽，这欧阳少恭怎么就跟蜀山杠上了？她随手拨弄琴弦："先生谬赞了，我这点微末技艺..."
琴音刚起，一股阴冷灵力就顺着琴弦钻入指尖。好家伙，开局就放大招？萧屿澈假装中招，眼神逐渐涣散，手上却暗自运转火焰纹抵抗。她倒要看看，这位温文尔雅的青玉坛主究竟想干什么。
"萧姑娘可曾听过'赤霄'这个名字？"少恭的声音忽然变得飘渺。
"没...有..."她故意拖长音调。
少恭起身，绕到她身后，冰凉的手指轻触她手臂上的火焰纹："那这印记，从何而来？"
"祖传..."
"是吗？"少恭突然按住她肩膀，"那你看这是谁？"
一面水镜凭空出现，镜中是个被锁链束缚的红衣女子，容貌与萧屿澈有七分相似！更骇人的是，那女子臂上也有火焰纹，正发出刺目金光。
"赤霄大人，您终于醒了。"少恭对着镜中女子行礼，语气狂热，"千年等待没有白费，我找到了完美容器..."
萧屿澈颈间玉佩突然发烫！镜中女子猛地睁眼，竟直勾勾看向她："楹儿？"
这一声呼唤如惊雷炸响。萧屿澈再也装不下去，一掌拍向水镜。火焰纹金光大盛，镜面应声而碎！
"你果然没中招。"少恭不怒反笑，"聪明的姑娘。"
两人瞬间拉开距离。萧屿澈短剑出鞘，少恭则祭出青玉箫。琴室里剑气箫声交织，却谁也没下死手——都在试探对方的底线。
"欧阳先生好雅兴，大清早就奏乐。"
清冷的声音从窗外传来。紫胤真人不知何时立于莲池之上，白发如雪，衣袂飘飘。他指尖轻点，一道剑气穿透水幕，将琴室一分为二！
"紫胤真人驾到，有失远迎。"少恭收箫行礼，仿佛刚才的剑拔弩张不存在。
真人飘然入内，目光在萧屿澈身上一扫，确认无恙后才道："本座来接弟子回山。"
"真人爱徒心切，令人感动。"少恭微笑，"不过萧姑娘与赤霄大人的缘分，恐怕不是您能斩断的。"
紫胤真人眼中寒光一闪，整个琴室温度骤降："欧阳少恭，千年执念该放下了。"
"放下？"少恭轻笑，"那真人您呢？守着她的画像千年，又是为何？"
萧屿澈心头一震。画像？什么画像？
紫胤真人不再多言，揽住萧屿澈的腰纵身离去。身后传来少恭最后的传音："萧姑娘，想知道你手臂上火焰纹的真相，随时欢迎来青玉坛..."
---
回天墉城的路上，紫胤真人一言不发。萧屿澈偷偷看他侧脸，发现那永远平静的眉宇间竟有一丝几不可察的郁色。
"师尊认识那个...赤霄？"
"旧事。"真人语气平淡，揽着她腰的手却紧了紧，"日后离欧阳少恭远些。"
萧屿澈乖巧点头，心里却记下了"画像"这个关键词。当飞剑掠过梅林时，她忽然想起什么："师尊，今日的剑法课..."
"改在未时。"紫胤真人顿了顿，"梅林见。"
这个回答让萧屿澈心头一喜。梅林可是天墉城出了名的...约会圣地。
未时的梅林阳光正好。紫胤真人已经等在老地方，今日他难得没穿那身繁复的掌门服饰，只一袭简单白袍，衬得人如谪仙。
"看好了。"
没有多余寒暄，真人直接开始演示"雪落星河"的进阶版。这一次，他的剑招比晨间更加惊艳，每一式都仿佛与天地共鸣。萧屿澈看得出神，当真人使出那招"月映千江"时，忍不住脱口而出：
"师尊使这招时最美！"
剑气突然一滞。漫天剑光化作实质的雪花纷纷落下，震得满树红梅如雨纷飞。紫胤真人收剑不及，一道剑气斜斜擦过萧屿澈鬓边，斩落一缕青丝。
"胡闹。"他瞬移而至，指尖轻抚她鬓角，确认无碍后才松了口气，"练剑时不可分心。"
萧屿澈仰头看他。真人雪白的长发上沾了几片红梅，在阳光下艳丽得惊心动魄。两人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她忽然发现，紫胤真人的睫毛竟然是银白色的，像覆了一层霜雪。
"弟子知错。"她小声说，却忍不住嘴角上扬。
紫胤真人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轻叹一声，替她拂去肩头落花："继续练。"
---
药庐里，风晴雪正在整理药材。见萧屿澈回来，她神秘兮兮地关上门："怎么样？欧阳少恭露马脚了吗？"
萧屿澈点头，将琴室交锋一一道来。当说到镜中女子时，晴雪手中的药碾"咣当"落地。
"赤霄？《天墉志异》里提到过！"她翻出一本古籍，"上面说她是女娲族后裔，千年前协助天墉祖师镇压过焚寂剑灵。"
萧屿澈心头一跳："那她和我..."
"你们长得像吗？"襄铃不知从哪冒出来，嘴里塞满糕点。
萧屿澈描述了一番镜中女子的样貌。晴雪和襄铃对视一眼，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这不是剑阁顶层那幅画像上的人吗？"襄铃快人快语，"上次我偷溜进去玩时见过！"
"画像？"萧屿澈心头一震，"什么样的画像？"
晴雪连忙捂住襄铃的嘴："别瞎说！那是禁地..."她犹豫片刻，还是压低声音道，"据说是紫胤真人的...故人。"
萧屿澈想起真人对赤霄的称呼——"旧事"。这"旧"到何种程度？正想追问，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钟声。
"不好！是焚寂剑阁的警报！"
三人赶到时，剑坪上一片混乱。百里屠苏被七道符咒锁链捆住，焚寂剑悬在半空，散发着骇人的赤芒。陵越和几名长老正竭力维持阵法，却见黑气越来越浓。
"让开。"
紫胤真人从天而降，冰魄剑气直冲焚寂。两股力量在空中相持不下。萧屿澈见状，不顾阻拦冲上前，再次用火焰纹按住屠苏额头。
金光与赤芒交织成网，焚寂剑竟发出欢快的嗡鸣，主动飞到她身边盘旋。屠苏眼中的赤红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黑。
"萧...师姐..."他艰难地开口，"剑...喜欢...你..."
话音刚落，焚寂"铮"的一声插入萧屿澈脚前地面，剑身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衣袖。全场鸦雀无声——这把凶名在外的上古凶剑，此刻温顺得像只讨食的小狗。
紫胤真人眸光深沉："果然如此。"
"师尊？"陵越疑惑地看向他。
真人却不解释，只是挥手让众人退下："今夜之事，不得外传。"
回剑阁的路上，萧屿澈忍不住问："焚寂为何对我..."
"因为赤霄是它的铸造者之一。"紫胤真人语出惊人，"女娲族以自身血脉为引，铸就了这把剑。而你..."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身上流着与她同源的血。"
萧屿澈如遭雷击。难怪火焰纹能与焚寂共鸣！
"此事暂勿声张。"真人在剑阁前停下，"尤其是欧阳少恭。"
萧屿澈郑重点头。正要告退，真人突然又道："明日开始，每日寅时来剑阁，我亲自教你克制焚寂煞气的心法。"
这是要开小灶？萧屿澈心头一喜："多谢师尊！"
"不必言谢。"月光下，真人的侧脸如冰雕玉琢，"守护天墉弟子，本就是我的责任。"
他说得官方，可萧屿澈分明看到，当她说"寅时太早会吵醒其他师兄"时，真人眼中闪过一丝类似愉悦的情绪："那就...改在梅林吧。"
这个回答让萧屿澈心跳漏了半拍。梅林，那可是天墉城著名的...情人约会圣地啊！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